凡是经过系统医学专业学习的人都会知道,呼吸包括外呼吸、内呼吸和血液运输这样的过程。外呼吸,就是肺循环通过呼吸道而进行的血液与外界环境之间的气体交换。内呼吸,就是体循环所进行的血液与组织细胞之间的气体交换。血液循环就是体内绵绵流淌的江河,它从肺内获得氧气然后运输到组织细胞,同时也将组织细胞的代谢产物二氧化碳运输到肺而排出。窒息就是指的呼吸障碍,呼吸发生障碍就会影响气体交换过程的正常进行,导致体内缺氧和二氧化碳潴留,引起组织细胞代谢和生理功能紊乱。由内呼吸障碍引起的称为内窒息,由外呼吸障碍引起的称为外窒息,严重的窒息可危及生命,因窒息而致死亡的就称为窒息死。
现在面对的这具尸体所呈现的窒息征象是因为外窒息还是内窒息呢?楚延清确实有些犯难了。
与临床医学不同,临床医学着重于研究对疾病的诊断和治疗,而法医学却是研究死亡、探究死因、死亡时间、致死方式。由于导致窒息的原因多种多样,如外来暴力可以导致机械性窒息,也就是捂住口鼻、堵塞呼吸道、缢勒颈项部、压迫胸腹部等可引起呼吸道机械性阻塞而导致窒息,空气中缺氧也会导致窒息,还有中毒、电击、以及疾病也会导致窒息,所以在检验尸体时虽然发现了窒息征象,但有时却很难判断出造成窒息的具体因素是什么。对于有一定资历的老法医是如此,何况楚延清这个在大学时学的是临床医学专业的年轻法医。
“呶。”未等楚延清把该表达的语言组织完毕,钱思哲用镊子将死者嘴唇翻开,让楚延清看了嘴唇粘膜的破损与瘀血。
接着钱思哲又指着左嘴角外侧的青紫痕示意楚延清察看。
经钱思哲一指点,楚延清豁然开朗,他仔细看了一会后说:“这块青紫看上去不很明显。”
“尸体放上一阵后自然会明显的!”钱思哲说话时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这小块青紫痕。
“尸体放上一阵后自然会明显的——”楚延清重复了一遍钱思哲说的话,略作思索后小心地问到:“钱科长,是不是因为水分挥发的原因?”
钱思哲没有回答,但楚延清从钱思哲的表情中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分析得到了肯定。这时,枕巾一端的几小片血痕几乎同时蹦入了他俩的眼中,这些血痕不是喷溅状血痕,是粘附上去的,间断的,成弧形,整体组合起来就如同一个唇印。
楚延清抬起头来,望着钱思哲。
楚延清知道,通过对尸体的检验,死者的死因已经基本明确了。他很想钱思哲能再说点什么,关于这类尸体检验的重点注意事项什么的。
钱思哲问:“通知运尸车了吗?”虽然每次带着楚延清进行尸检时钱思哲都要条分缕析、深入浅出地给他说上一通,但今天他不想多说什么,因为客厅里死者丈夫在那里。
“已经通知了。”楚延清回答到。
“到尸检所解剖后再下结论吧!”
刑侦大队会议室内,案情讨论会正在进行,满屋烟雾缭绕。
副大队长江兆平的面部表情好象是冬天阳光照耀下的冰层,冰冷逼人却又反射出光亮,不过,那一片光亮也是冷冷的。他不时地吐着烟圈,又呼地吹上一口,烟雾在他眼前迷漫着、张扬着,而后又慢慢散去。透过烟雾,他的目光也好看得多,柔和得多。他两只肌肉发达的手臂不时在空中轮换挥动着示意某人发言。他心里有些得意,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交响乐团的指挥一样,每一次手臂的挥动都保持着一种节奏。前几天大队长石星仁到党校学习去了,局党委决定让他主持工作。本来按照惯例,大队长离职是由教导员主持工作的,这次没有让教导员主持工作却让作为副大队长的他来总揽全局,有些人感到不解,但江兆平自己却心知肚明,因为在这之前局里有领导已经找他谈话了,要他作好担任大队长的准备。
江兆平朝坐在旁边的教导员牟思其瞥了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怜惜。这牟思其在教导员位置上已经送走了两任大队长了,下一步该给他江兆平作助手了。
牟思其正专注地听着法医楚延清发言。江兆平投射过来的目光他也感觉到了,但他没有动一点声色。他是不会在别人得意的笑脸上添上一个酒窝的,何况这个人曾经是他的下属,一个他不屑与之为伍的下属,一个现在正蠢蠢欲动地想要爬到他头顶上去的下属。
楚延清正在汇报尸检情况,他说:“从尸体检验情况来看,死者呈现窒息征象,双侧睑结膜有点状出血,肺胸膜及心外膜下也有散在的点状出血,嘴唇粘膜有破损,左嘴角外侧有直径约0.6cm的类圆形青紫瘀血痕,虽然现场的床头柜上有一个***瓶,但胃内容物未检出相应的***物成分。另外,从尸体直肠温度测算,死亡时间至少应在我们检验尸体前的14小时以前,也就是说她是在头天晚上9点钟左右死亡的。根据以上检验情况,我们认为王莉的死因是捂死。还有一个情况,就是死者阴道内检出了精液成分。死者血型为O型,死者丈夫高原血型为A型,阴道内精液成分的血型为A型。”
江兆平漫不经心地问到:“死亡原因能确定吗?”
对江兆平的质疑钱思哲很反感,但又不好表露出来。`钱思哲说:“鉴定书已经打印好了。”稍微停顿一会后又说到:“确切的说,是衬垫柔软之物捂嘴,造成窒息死亡,枕巾上染有唇印形状的血痕可以说明这一点。”
大案中队长樊斌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是这样,从头天晚上到第二天早上发现王莉死亡时只有王莉的老公高原在场,高原就有重大嫌疑。”樊斌边说边习惯性地摇晃着圆圆的大脑袋,说完后向在座的人扫了一眼,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心里却为自己慎密的逻辑推理赞叹不已。
江兆平举起右手臂向上挥动然后手掌从外上向内下回旋作了一个力挽狂澜的姿势接着就往桌上“啪”地一拍,对着樊斌说到:“立即传讯高原,你立马安排人突审!”
樊斌爽快地应道:“好的!我来把他拿下!”——在他看来,捅破一层窗户纸要不了花费多少功夫。
江兆平正准备宣布散会时突然感到有些冷落教导员牟思其了,于是转过身去向牟思其问到:“牟教导员,你还有什么指示吗?”他把话说得很缓,“指示”两字说得很重,以示对教导员的尊重。
牟思其冷淡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本来每次案情讨论会上他都会最后作一下鼓动发言的,但刚才江兆平的手势幅度太大,使他心里感到烦燥,就好象在餐桌上正准备伸筷子夹菜时却突然看到有只苍蝇粘在碗里一样顿时没有了味口,把想要说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小说死亡签证,01·4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