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四国并列而来,大战少有发生,也就偶尔两国的边境处有劫匪闹事,这天下也还算太平。
十七年后,南楚境内。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弘文馆里,三人正听着老先生讲课,其中两位皇子听得倒是认真,那机灵的小公主可就心不在焉了些。
白蝶一身绛纱复裙,头上略带头饰,精致的小圆脸噙着笑,整个人美的如同阳春三月的桃花,芳菲烂漫、妩媚鲜丽,活生生的让人移不开眼。
老先生看着她摇了摇头把书卷合上,“小公主。”
“啊,什么?”白蝶微愣。
“你来背一下方才《诗经》中的内容。”
糟糕,神游又被这老夫子抓住了,白蝶望了望右前方的太子白函夏,可怜巴巴的。
“哼,有本事走神,没本事背书,”还未等白函夏出声提示,右后方的二皇子白翊天便阴阳怪气的嘲讽着。
白蝶脸色涨得微红,定了定心神,对着先生浅浅一拜,“我虽背不出来,但是却知这篇《诗经》讲的是像太子哥哥一样的君子之人。”
老先生捋了捋胡须目光炯炯的说道:“小公主,说得不算错,不过,太子殿下不仅是君子,而更加是储君。”
白函夏起身迎上老先生的眼神,理了理衣衫,作揖道:“本宫,必不忘先生所言,一言一行皆为储君之风。”
白蝶小脸一乐,又添两朵飞霞,而白翊天则嫉妒瞥一眼白函夏不再说话,紧攒着墨色的衣袍,将绣口镂空着的蔷薇花弄皱了不少。
她松了口气,还好蒙混过关,否则老夫子告到父皇那里,她又要挨唠叨了。
夕阳醉染苍穹,花园内迎春花也度上一层金黄,不知不觉中,竟又过了一天。
伸了伸懒腰,白蝶望向自己身后的乌衣青年,笔直修长的立在不远处,抱着鱼肠剑,冷酷的表情万年不变,浅短头发简单的束起,干净利落,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寒光阵阵。
“阿难,过来坐着休息会吧。”
离难一动不动,稍微张了张嘴,“主子,小人不累。”
白蝶撇撇嘴,硬是把人拖到座椅上来,一同坐下。这个人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整个人呆的和根木头一样,也不会偷懒。
而就在此时,一个小宦官从外面过来,“太子殿下,公主,皇上在书房召两位过去一同用膳。”
“退下吧,”白函夏转个身无意问了句,“二弟,你可要一同前往。”
白翊天强压着怒气,“皇兄去吧,我还要陪母妃,就不过去了。”
“如此,皇兄就先告辞了。”白函夏故作可惜的样子。
留在原地的白翊天阴狠的看着他们的身影,不就是和父皇一同用膳嘛,神气什么,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早晚有一天把你从太子的宝座拉下来!
出了弘文馆,白函夏微微严肃的对着白蝶嘱咐着,“以后你可要好好听夫子讲课。”
白蝶一眨眼,亲昵的挽着白函夏的胳膊说:“我又不是太子哥哥,学那些干嘛,还不如放我出宫去玩乐一天。”
她对那些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实在是没多大的兴趣,属实是无聊了些,若是有这功夫倒不如让她出去见见世面,看看外面的风土人情。
白函夏无奈的摸着她的头,“出宫就不要想了,上次你偷溜出去,害得父皇多担心。”
白蝶闷闷的点了下头,低头看着白函夏腰间的令牌,眼睛一转,心中又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约摸又过了半刻钟的样子,两人到了书房。
“儿臣,拜见父皇。”
“起来吧,赶快过来用膳。”白禹对着白蝶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
整个西楚都知道皇帝陛下对这个女儿可谓盛宠,如今一见果然不假,连太子在她面前也只有靠边坐的份。
而另一边,白翊天自从到了德妃寝宫就一直阴沉着脸色。
他越想越生气,当今皇上一共有三个孩子,凭什么他们两个都能得到恩宠,而自己就是被遗弃的那个。
“翊天,可是有什么心事。”
白翊天擦了擦嘴角,连忙否认掉,“母妃,儿臣没有什么事。”
德妃将手中的碗筷放下,“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母妃要你牢记住一句话,隐忍到最后方能成功,现在不要看某些人光鲜亮丽,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儿臣谨记。”
皇兄,路还长着,这皇权霸业,我们两个慢慢来夺。
半个时辰后,白蝶和太子从书房出来,已经接近黄昏时分,天色有些昏暗。
“皇兄,蝶儿先回华阳殿,就先在这里告辞了。”白蝶紧挨着他,私底下一只手快速闪过。
白函夏点点头,带着一众宫人回了东宫,完全没有发觉少了什么。
确认人全部都离开后,白蝶偷偷的从袖子底下伸出手来,太子的出宫令牌赫然就在上面。
太子哥哥,既然你们不想我出去那我只好自己偷摸的走了。
白蝶拿着令牌狡黠一笑,满心计划着出宫游玩,一个没注意手中的令牌被身后的离难夺了过去。
“阿难、将令牌还来。”
“主子,出宫危险。”离难抱着长剑,冰冷的脸庞万年不变。
离难怎么和父皇,皇兄们一个德行,白蝶瞥了眼令牌,硬抢是不行的了,打又打不过,只能采取怀柔政策了。
白蝶水汪汪的看着他,带着几分委屈,“我知道出宫危险,可这不是一切有你吗?”
她自幼便调皮,所以父皇选了这么个侍卫。虽说一开始见到离难的时候,她不相信如此瘦弱的人怎么保护她,但现在看来有他在身边,出宫都有了借口。
离难少有的皱起眉头,这话好似也没错,可总感觉怪怪的。
“现在已经到傍晚时分了,若再不出去就晚了。”白蝶看着他摇摆不定的样子,干脆上前催促着。
离难拗不过她,把剑往怀中一抱,“主子,第二天早上一定要回来。”
“一言为定,走吧。”
白蝶表面答应着,心里却是另一个想法,先出去了再说,至于回不回来,那便是另一件事情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宫中掌灯的宫女慢慢将宫灯点明。
白蝶和离难穿着两件太监服偷偷的从宫中侧门出去,看守的禁卫军看到是太子的令牌,也不敢多加阻拦,恭敬的把两人送了出去。
另一头在宫外最大的烟柳之地倚楼阁旁边,两个男子静静的站立在一边。
在外边老妈子看到二人穿的价值不菲,气质卓然,忍不住的上前拉客,“两位公子,倚楼阁是全京城最大的烟花场所了,两位还杵在外面干嘛,赶快进来啊。”
好浓的香粉味,连杪尘忍不住皱着眉头,向一边的羽风问,“确定是这里?”
“公子错不了。”
烟花柳巷之处,向来人多口杂,这里作为情报处确实可行,连杪尘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带着羽风走了进去。
醉不停的“人生若梦”一壶,千糕斋的玫瑰饼一层,还有香满楼的醉虾一大盘,还有,还有……
她不争气的咽着口水,一年前偷溜出宫这几家的东西还不错,等过会逛完夜市,定要去再吃上回。
“阿难你看,那里有杂耍的。”白蝶手中拿着糖葫芦兴奋的指了指前方。
离难在她的不远处,防备的观察着四周,手中鱼肠已经出窍三分,这里人实在是太多了,他必须时刻警戒。
半米多高的大戏台子上面三四个人衣着滑稽,台下的观众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白蝶挤了好久才到了前面来,反观离难只要往那里一站,人群都会自动散开,冰块有时候也有好处,白蝶摇摇头。
“各位父老乡亲门,下面上演大变活人,在场的各位谁有兴趣参加。”
众人不可置信的起哄说:“真的假的,能把活人变没?”
“那还能有假要是我变不走,你们不用给钱。”变戏法的拍拍胸脯。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有趣的玩法,不如上去试试,如果真变没了这样就甩掉离难,又可以偷着玩几天。
“我来,”白蝶想好之后对着变戏法的大喊。
离难一皱眉,刚想把人拉回来可只拽到一丝衣角,主子这不是胡闹嘛。
只见几个人抬出一个黑色的大箱子立在前面,变戏法的对着众人道:“你们都瞧好了,现在我请这位姑娘进去,等过会再打开箱子的时候,人就没了。”
白蝶进了箱子里面只感觉里面黑黑的,空间也比较狭小完全没有从外面看上去的大,她在里面模模糊糊的听到变戏法的人大喊一声,“变。”
“啪嚓。”
脚下的木板突然移动开了,白蝶吓了一跳刚想叫离难,却别人一掌劈过来晕了过去。
这时,箱子打开了。
众人伸着脖子使劲的朝箱子望去。
“你们看人真的没了,”
“是啊是啊,头一次看这有趣的表演。”
变戏法的笑呵呵的拿着筛子来到台下,“既然各位觉得好,赏口饭吃呗。”
“里面的人去哪了。”离难突然上前揪住他的衣领质问道。
他现在心急如焚早知道拦着主子就好了,若是主子出了什么事,不需等皇上处决他便自刎谢罪。
“变去哪了我怎么知道,都说了是大变活人,最多过几天就回来了。”变戏法的挣扎着说。
这时正巧有一只巡防的军队路过,看到这里秩序混乱,领头的少年郎忍不住高呼一声,“都住手。”
南云城上前走了几步突然变得有些好奇,“离难,你怎么在此处?”
离难作为公主的侍卫不是该时时刻刻跟在公主身边吗?这怎么还和变戏法的起了争执。
“云城,来不及解释了主子走丢了。”
“到底怎么回事!”南云城大惊失色,这怎么好好的就丢了。
离难把他拉到一旁,压低着嗓音,“刚才主子看到那个大变活人的戏法感到稀奇,就亲自上去了,结果箱子再打开的时候人没了。”
这种戏法一般都会在箱子的木板都是活动的,方便表演的人从木板处溜走,想到这南云城松了口气。
“变戏法的,快点说那位姑娘让你们带哪里去了,不说实话我这长枪不是吃素的!”
“大人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个姑娘去哪了,一般我们都是运出去后等人醒来自己就回来了。”
凭主子那个贪玩的性子,要是醒来发现没人管的了她那还不翻天了,又怎么会回皇宫,离难皱着眉。
一边的南云城也是神情严肃,想了想最后说道:“离难你把公主的样貌画出来,我让兄弟们全城去找,要是天亮之前还是没有音信就只能禀告皇上了。”
离难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主子你可千万要平安。
……分割线……
倚楼阁的后门,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男子蹲在墙角,他的旁边正是刚才消失的白蝶。
“姑娘,醒醒了,别睡了。”杨安无奈的推推她,早知道就不用那么大力气了,他还赶着去快活快活,可又不能把人扔在这里,实在是不安全。
脖颈有点酸痛……
白蝶晕晕乎乎的感觉有人在呼唤自己,无奈的睁开眼,“你是谁啊,我在哪里?”
杨安从口袋里掏出三文钱递了过去,“刚才大变活人把你打晕,这是给你的补偿,拿着钱就赶快回家。”
白蝶把钱一推,“我不要钱。”
她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几文钱确实入不了眼,但是这可急坏了一旁的杨安,“不行,这是我们的规矩,把客人打晕了就得给三文钱,算是补偿。”
那这补偿也太少了吧,白蝶揉揉脖颈,忽然灵机一动。
“钱我就不要了,但是我也不能坏了你们的规矩,只要你带我把这里吃喝玩乐一遍就算做补偿了。”
郢都城和一年前有些不一样,好多街道店铺都整改过了,她有点记不住路,还不如找个人带她玩。
白蝶看他不为所动,立刻从口袋了掏出一个珍珠在杨安眼前晃悠,“只要我玩好了这个就是你的。”
“论最好玩的当然是倚楼阁了,”杨安把珍珠抢过来用牙咬了咬,“不过你不能进去。”
这可是真珍珠啊,赚大了,赚大了。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这天下都是她父皇的,哪里有她是去不得的。
这姑奶奶是要逛窑子?杨安打了个哆嗦,你去也没用啊又不是带把的。
白蝶又拿出颗珍珠在他眼前一晃,“带我进去玩一圈我把这颗也给你。”
这可是两颗珍珠啊,不要白不要,再说了谁也没规定女人不能逛窑子,杨安急忙将它夺过来放在衣服里藏好,“既然姑娘想要进去我当然乐意效劳,不过得换身行头。”
半个小时后,倚楼阁正门。
翩翩少年郎一袭月白色长袍,不加多余装饰,三千青丝轻微束起,面若冠玉、明眸皓齿,竹折扇轻轻一打,正是换了衣服的白蝶。
倚楼阁的姑娘好久没见这么好看的客官了,纷纷上前拉扯道:“公子,第一次来让奴家伺候您吧。”
“就你那人老珠黄的也不害臊,公子这样的贵人当然是我倚楼阁的头牌来。”
杨安轻咦了声,“倚楼阁的头牌不是嫣红姑娘吗,怎么成你了。”
那个歌姬嫣然一笑,也不觉得尴尬继续上前想要挽着白蝶的胳膊,没成想却被赶来的老妈子弄开。
老妈子仔仔细细打量了几眼白蝶,这浑身贵气想必是家里不出来的小公子哥,和刚才那个不相上下,可得好生伺候着。
“小公子,我们这里什么样的姑娘都有,随我进来慢慢挑,包你满意。”
小说南朝旧事,偷溜出宫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