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闲妖

半日闲妖：前世花海

　　正午街头，热闹非凡，街上还残留着昨夜烟花的味道，萧清影拉着青颜出了醉仙岛，在青颜一路偷瞅了他第十次之后萧清影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转身立在青颜面前，挑着青颜的下巴对上自己，然后玉树临风地负手抬起下巴道：“本君素来大方，以后若想瞅我就大方些，别偷偷摸摸。”

　　青颜脸一红，暗自冲萧清影翻了个白眼，垂首将眼睛盯到了他的衣襟尴尬地笑了两声，笑完之后又觉得不对，这么一笑是否有点像某个心怀奸意的坏笑？

　　“怎么？难不成你还要扒了本君的衣服来看。”果然，人牵着不走鬼牵着飞跑，想法也一样，跑偏误解的情况发生机率大的惊死人。萧清影语出惊死个人，青颜僵了，旁边过路人中耳尖的也都僵了，看着青颜露出佩服和惊叹的眼神，奔放呀！

　　“你怎么能这个时候……你怎么能……”萧清影一脸恨铁不成钢，烂泥扶不上墙，和你怎么可以这么污辱我的悲愤神色盯着青颜，大有一伸手掐死她的冲动。

　　青颜想撞死或是马上变成空气，但都行不通，心里只能想着淡定呀淡定，半晌才道：“蓬莱君，我……”可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只觉得有泪奔的冲动。

　　“这大庭广众的多不好，你好歹也要寻个僻静点的地方再扒。”萧清影再次语出惊人。

　　青颜已经不想死或是想躲起来，只闭了眼心里念着浮云啊浮云，全都是浮云。

　　赶巧的是，追着萧清影而来的桑璃也在这时出现，摇着扇子走近将青颜从头到脚扫了两遍，然后一派嫌弃之色道：“师弟，几千年不见，味口越来越差了，这么个小妖都能扒你的衣服，啧啧啧……真丢了我们灵仙二俊的名声。”

　　青颜听到这个声音后的本能反应是低下头闪到萧清影后面做好随时跑的准备。萧清影在听到这个声音时先是意外了一下，然后转身笑眯眯地迎上桑璃，道：“扒衣服这事是门学问，扒的多了自然能悟出些道理，就跟修行一样，修的多了才能悟道羽升。”

　　“也是也是……”

　　青颜觉得两个男仙在街中间谈论扒衣服的学问甚为奇妙，匆匆瞅了桑璃一眼，听他叫萧清影的口气似是很熟，而且听称呼还像是萧清影的同门，她更加肯定自己还是脚底抹油比较好，可刚弯着腰才走两步，就被萧清影伸手扯住了头发拉回来，脚下一趔趄还正好撞到了桑璃面前。

　　“哟，是你呀。”桑璃躲开撞过来的青颜，皱眉认出是在街角见过的小妖。

　　青颜陪着脸干笑两声，赶紧又躲到了萧清影后面，心想这下完了，桑璃肯定不会扒自己的衣服而会扒了自己的皮。

　　　“你们认识？”萧清影狐疑地打量青颜一眼，又看桑璃。

　　　“不认识不认识。”青颜赶紧摇手。

　　　桑璃起先只以为青颜指错路给自己是萧清影的意思，可见青颜如此对萧清影解释，立马意识到这中间有猫腻。隐隐看出青颜周身的妖气时隐时现，中间又似是杂着一缕不属于妖类应有的灵气，心中顿生疑惑，在身后屈指一掐算看到些支离破碎的过去，便想要再探算下去，却发现什么都看不到了，茫茫一片，她竟只有过去没有未来，立刻大惊，竟然是那位。

　　　“哎哟。”青颜看桑璃盯着自己若有所思，心里的小鼓更是打的嗵嗵响，情急之下便突然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垂着眉头一脸痛苦的模样。

　　　萧清影皱起眉，拉着青颜的胳膊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肚子痛。”青颜把下巴抖得一片天花乱颤地回话。

　　　萧清影实在不知道原来妖也会肚子痛，桑璃一眼看出青颜是装的，却不点破她兀自摇着扇气定神闲的看戏，青颜借空又叫了两声，一声比一声可怜。

　　　萧清影起初不信，不过实在不想来往的路人行注目礼，便挥了挥袖丢出两粒仙丹给她。

　　　“这是上回从太上老君那里拿来的百花丹，可解百毒，治个肚子痛应该绰绰有余。”

　　　青颜没接那仙丹，扁着嘴摇头道：“我只是肚子痛，入厕便好。”

　　　萧清影挥挥袖，懒得再说什么，青颜一撒脚就冲着街旁边的后巷跑去。

　　　桑璃看着青颜仓皇落跑而去，心里好笑，可无意看到萧清影脸上似有似无的一些担忧，方才看戏的心情顿时全无，暗叹了一声冤孽。他掌管司命薄子，知道所有人和仙的命运劫数，萧清影自修行以来长进迅速，各类历劫都不曾受过大阻，所以虽然只有数万岁时就有着几十万年的修行道行，外人只道他是天命眷顾，运气所致，可桑璃知道那是因为萧清影有一道神灰劫。

　　　神灰劫，顾名思义，就是能让神仙都灰飞烟灭的劫难，是九九八十一难天劫之中最高之劫，神灰劫除了自身劫难噬力强大外最大的特点就是“集涅”，历劫者之前的修行劫难会被神灰劫集引到一起朝后推移，之前历的劫越轻易，得到的修行道行越高，就说明集涅越多，就如弦弓一样，弦不停被向后拉，拉后的力量越大，弦上集中的暴发反弹之力也就越大，只等到拉压的力量一松，那将是破失之箭，再无人能阻。历了神灰劫，便能得天地之灵，取三界之力成就不死之仙身，可改天变地号令九天八荒，无人能敌。

　　　同样，成功有多美好失败便有多残酷。成之，天人之享，九重之尊。败之，将受业火焚烧成灰之苦，魂魄飞散，永堕折磨。

　　　九天八荒之中历完神灰劫的只有一位，就是当今天帝舒渊。当年舒渊历完神灰劫，便得三清神力相助同辰月帝后收服三界鬼妖剿灭八方魔兽建立天界。天帝深知神灰劫之难，有惜才之心，便下令将神灰劫锁住，却不想萧清影会遇上这类禁劫，桑璃也曾试图更改，可纵然是他拼尽了修为薄子上的命格却丝毫不动。

　　　那时萧清影还只有几百岁，不多曾在灵福山外行走，桑璃算出他的劫引将是个女子，便常常教育他九天八荒的女子都是妖魔，要离远点。可不想萧清影就是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性子，桑璃如此说了，他便心里更好奇，背着桑璃和锦玉仙君跑了出去和外面的小妖女们玩，回来还带了一堆小妖女们送的物件说桑璃骗他，好几个月都不理桑璃。

　　　后来桑璃也试图再将萧清影给教回来，可用尽了法子萧清影都再不信他，先是和小妖女们，修行长了便和仙姑仙娥们玩，到后来也就成了风流不羁的性子，游玩九天八荒数万年各色仙娥仙姑与之交好。不过萧清影虽然风流成性，却从不走心，桑璃心中又有些欣慰了，后来也曾一起把酒评论三界美女，说起来也算是志同道合者。这数万年来，桑璃几乎都要忘记那道神灰劫了，却不想今日在人间之地感应到了劫引的味道。

　　　“看够了没有。”萧清影不冷不热的话将桑璃的游思打断，桑璃才醒神似地将目光从巷角收回，看萧清影一眼后摇着扇子侧身抬起下巴道：“好歹我也是你师兄，所谓长兄如父，我是你的长辈，有你如此同长辈讲话的吗？”

　　　萧清影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转身靠到旁边的柱子上双手环胸，冷笑道：“长辈？你见过哪个长辈会同后辈争风吃醋？”

　　　桑璃老脸一灰，心想萧清影还真是小气，事情都过了万余年他还在计较。

　　　万年前，灵福山上有处桃花谷，里面满谷桃花四季不败，桑璃同萧清影闲来无事便会到林中把酒赏花，顺便评论一下六界各族美人儿。

　　　有一日，桑璃喝醉了倚在棵桃树下入了梦，梦里见着一粉面笑靥的女子，自称是这桃花谷妖，因时常见桑璃同萧清影来林中对饮不禁心生爱慕，有意结交，但又怕现身了显得唐突，便入梦一询。

　　　桑璃当时风流，有美人相邀自然乐意，醒来后借着酒劲儿就取了头上束发的青丝玉绸系上了桃枝，许言下次来时相邀一见。

　　　后来，再到桃林饮酒时，林中就多了一应的桌凳，桌边坐着的就是桃花谷妖。

　　　约摸有数十年的光阴，他们三个都是酒中好友，饮到兴起时，萧清影吹箫，桃妖引漫天花叶随风而舞，桑璃诗词书画以助，真真是美煞至极。

　　　却不想，某日桑璃带了新寻的好酒去找萧清影，萧清影推脱有事拒了，可等桑璃一路喝着酒半醒半醉地到桃林，见到的却是萧清影正同桃妖相饮正欢，桑璃当时就动了怒，摔了酒瓮与萧清影动起手。

　　　当时两个都带着醉意，起初还下手有个轻重，后来便是真动了火气在桃花林中斗起了法，满谷的桃花被灵力激荡的纷飞如雨，几乎尽毁。

　　　眼见桑璃和萧清影互斗的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桃妖拼着不高的修为上前阻止，却不想正好撞了上桑璃打出的一道灵力，虽桑璃和萧清影立即停手落下，但已经晚了，她的三魂七魄散了形，修为尽毁。

　　　最终，萧清影和桑璃合力费了几千年的灵力将桃妖送入了轮回，望着待她投胎后再渡她修行。

　　　但他俩却从此有了心结，各种离了灵福山，一个占了蓬莱仙岛，一个接了天命去当了司命尊者的职，这转眼一万年过去。

　　　“师父他还好吗？”萧清影并不多与桑璃在旧事上纠扯，看桑璃脸色也不好看就问起道德天尊。

　　　“我一千年前回过趟灵福山，师父在学做箫，大殿里堆满了紫竹，我都进不去。”

　　　萧清影听着不禁抬指揉起了眉心，他这个师父虽然是三清神尊之一，却是个极好玩的性子，特别是对新事物好奇心极强，什么酿酒，做香料，木艺……但凡对上心思的东西都要学，还要学的精致与众不同。特别是他还爱拉着弟子一起学，边学边骂边骂还边催着你继续学，不弄到他满意就别想安生，所以他两人自打他修成之后就都赶紧出了山，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轻易回福灵山。

　　　“再过一月就是他三百万年大寿，估计不回去不行了。”萧清影曲指点着额头，心里万分为难。

　　　桑璃摊手，道：“我来找你就是为这事儿，咱们不像锦玉仙君大师兄每隔几百年都回去一趟敬孝，师父心里定然不喜欢，这次的寿礼可要用些心。”

　　　萧清影心里很好奇锦玉仙君每次是如何顺利从道德天尊的手中全身而退，同时也觉得桑璃说的很有道理，便暂时不再计较一万年前的恩怨情仇，谈起贺礼的事。

　　　那厢，青颜一路跑到巷后，脸上痛苦的神情迅速消失变得一片淡定稳重。之前她只顾得防备这个黑衣男子会将她去往生镜的事告诉萧清影，从未仔细想过他是谁，再三的遇到之后，方才悄悄凝神想了一下，根据他的容貌打扮来判断，虽然并不能很准确但已经连猜带蒙地明白他是有‘八荒璃奴’之称的司命尊者。

　　　传说现任司命尊者原身是西佛祖座下一朵黑莲，集慧根灵气修成本身，遇上到西天做客的道德天尊便投其门下成为道德天尊的二弟子，万年前接任冥界司命尊者，因为姿容俊美，便仿了人间宋玉对其称之为“玉奴”的法，得了个“八荒璃奴”之称。

　　　方才青颜隐约从桑璃身上闻到了醉仙岛里的脂粉味和一缕极淡的檀香味，虽然檀香味极淡，但因为太过熟悉，还是一下便被嗅了出来。桑璃会见暮玖，那么暮玖历劫的时候也近了，一切也应该行动了。

　　　自墙后瞧一眼街上，桑璃正摇着扇子说话，萧清影慵懒地靠上到了旁边的柱子，俊逸的脸上带着似是永远都存在的笑，一派悠闲倜傥。青颜徒然感觉到眼睛有些发酸，胡乱地揉了揉眼睛摸上自己平静的胸口，再摸了摸自己冰冷到已经开始有些僵硬的肌肤，最终狠握起五指迅速扭头朝后面的小路跑去，她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再惹上桑璃的麻烦，必须要快点回玉琼山。

　　　过树穿花，拂林过丛，青颜的法力不够，在人间跑了半日才到玉琼山脚下，正好一片开灿烂的樱花被风吹得摇摇欲坠，花叶飞了满天。青颜不禁止住多看了两眼，伸手一抓就有两片绯白的花瓣抓在了手心，张开一看却又都化成了烟。

　　　青颜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再次伸手去抓，就又有两片花叶在自己碰到时化成了烟。

　　　这是怎么回事？正当青颜惊异时，樱花林中缓步踱出一个白衣少年，负手而行，满目喜爱地看着枝头的樱花。

　　　“昨日花如雪，今日雪如花，山樱似美人，红颜易消歇……”

　　　 “你天天都念这一句，烦死了，都不晓得换句新的吗？还有呀，什么红颜易歇，你是咒我早死。”一个清丽娇俏的声音乍然响起，随着一阵枝叶摇摆顺声向上看，只见最粗的樱树上正坐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乌发绯裙，袂带飘翻。

　　　树下的青衣少年被这个如精怪般的少女引去了心神，许久才晕红了脸，笑着挠头道：“知道了，以后不呤这个了。”

　　　少女摇晃着垂在树枝下的脚，将少年仔细打量了一遍，听他这么说不禁捂嘴笑了起来道：“听说你是人间的皇子，是有天子之血，怎么看起来呆乎乎呢。”

　　　少年又笑着挠了挠头道：“你是仙子吗？国师说我有仙缘，所以从小被父皇送到玉琼山下面居住，望有一日能被玉琼山上的仙人收入门中，可我在这里住了快十年，都未见过玉琼山上的仙人，你见过吗？”

　　　少女呶嘴摇起了头，道：“第一，我不是仙子。第二，仙人都有腾云上天界，我怎会见到。”

　　　少年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自从四岁起他便被送到这里独居，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见到仙人拜师修仙得道，可从来都没有谁见过仙人，如此的独居还有意义吗？

　　　看到少年的失望，少女以为是对自己不是仙子的事介意，便赶紧又道：“不过，我会见到山上的仙人的，我还会到山上修行，我肯定会成为仙子的，你想和我一道吗？”

　　　少年又欣喜起来，抬头冲着枝头的少女连连点头，引来少女一阵咯咯娇笑。

　　　“两个小毛孩子，竟也妄想修仙，你们说是不是个大笑话。”一群身围皮毛的粗壮汉子粗鲁地撑开樱枝走了过来，领头的虎精一声吆喝之后，身后一群小妖们立马和声笑了起来，还张牙舞爪地把少年围住指手划脚。

　　　“虎精，你们不许欺负他，他只是个凡人。”树上的少女眉头拧了起来喝声指责。

　　　虎精和一群小妖笑得更放肆起来，看了一眼少女之后，故意将少年推到了树下，眼看他们要去扯少年的衣襟，少女轻喝着就跳了下来一脚踢到了虎精的头上，然后拉着少年一路拂花跑进浓迷的樱林，霎时樱飞花满天，两人的衣袂隐没在花海之中……

　　　青颜呆呆地立在原地伸着手，眼里似有东西溢了出来，从脸上滑过道冷凉落在衣襟上润开一团深色。

　　　“原来这就是你心里的暮玖君，真不知天帝继承者以前竟是个呆子。”桑璃的声音响起，眼前的花海化成烟雾只剩一片樱花林，花叶还在不停翻飞，却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半点妖怪或是少年的影子。

　　　青颜惊醒似地扭头，就看到立在樱树下摇着扇子的桑璃，一身黑衣立在绯白的樱花下，容貌秀美的似是画中人，却又莫名多出些寂然的郁悒。

　　　“你竟用迷术来剌探我的心事。”青颜愠怒地瞪向桑璃。

　　　“所谓迷术只能用到那些心存迷茫者的身上，你若心中清明，任我使再多法子也看不到你半点心事。”即是你心存迷茫，我帮你看上一看，为你指条明路也是好事。”

　　　“尊者说笑了，我乃一介小妖何来迷茫，也不劳烦尊者指路了。”青颜冷淡地说完，转身朝玉琼山下的小路走去。

　　　桑璃引诀移身挡到青颜面前，道：“我不是萧清影，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傻充愣。”

　　　青颜止步抬眼，冷声道：“尊者掌管三界司命，请问尊者我可有违背命格之举？”

　　　桑璃不语。

　　　“即是没有，那么尊者请回吧，若哪日我做了违天判道之举，不待尊者来寻我自有天罚收了我。”

　　　“你取天池水折神树枝，到底想做什么？”

　　　青颜略有意外地看着桑璃，却不语。

　　　“我要提醒你，你已非从前，现在只是一只道行浅薄的小妖，何不安心修行，有锦玉师兄在，谁也伤不了你半分。还有清影，他对你……”

　　　“锦玉仙君的恩情我活一日便一日不忘，至于蓬莱君，尊者请放心，我以后我不会再见了。”青颜打断桑璃的话，感觉空荡荡的胸口有冷风呼啸过，却暗自在袖中握紧五指强作镇定。

　　　桑璃有瞬间滞怔，神情复杂地看着青颜。青颜别开桑璃的眼神，绕过他继续向前，胸口的冷风刮得全身都有些颤魏，不过却感觉不到一点痛意，咬了咬牙凝着自己浅薄的道行腾云而去。

　　　桑璃看着青颜离去，蹙着眉头握住折扇的五指泛起一层白色，直到感觉有股灵力在周围激荡不安才收住心神，抬头便看到五指紧扣在一棵樱干上的萧清影，樱树被握的晃颤不止花如雨下，衬得树下的萧清影冷俊的脸色多了许多愤慨。

　　　“她本无心之妖，你何必计较？不见便不见了，对你们都好。”桑璃开口。

　　　萧清影盯着青颜离去的方向看了一阵，才转眼看上桑璃道：“你总是教人顺应天命，可知道有时候心是比天命更高的。”

　　　“她的事，你管不得，会害了你的性命。”

　　　“若我说，当年没有她早就没了我的性命，你可信。”

半日闲妖：收起你的公主架子！

　　玉琼山不愧是天下第一灵山，青颜凭着浅薄道行从山脚爬到山腰花了整整半个月。还未进山门便听到了山上阵阵洪钟传响，瑞香青烟袅袅腾升在大殿之上，吟诵之声隔着墙壁传至大门外，肃穆端装。

　　青颜胡乱地将身上的衣服略一整理，匆匆赶到大殿之外，就看到山上修行者全都整齐地立在大殿阶下的场埔上，领头的幕玖一身白色道袍未束玉带，头发也只是柔顺地散散在肩头，整个人如沫华光地双手捻着三根烛香立在大殿阶下的青鼎前，旁边云卿一身白色纱衣，头发简单地绾了个颉，却还不忘戴了只南海明珠掇成的钗子以示她的尊贵。

　　一番场面说词之后，幕玖将三根烛香点燃对着青鼎举首行礼，身后众人也依样行礼。

　　“众生兼爱，无妄无罪。”

　　“众生兼爱，无怨无悲。”

　　“众生兼爱，无恨无悔。”

　　三叩吟诵之后，幕玖将手中的烛香插进鼎内，然后便是云卿，紧跟着后面子萧带其余众弟子再依次上前进香，不一会儿整个香鼎已经青烟袅绕。

　　就在众人进香的空当，幕玖走上台阶的最高处，等所有人进完香之后才放眼一看满场弟子，道：“今本君修行劫至，欲闭关一年，山上众事皆交由子萧，尔等需潜心修行，勿躁勿纵。”

　　“恭听山主之命。”众人躬身行礼应话。

　　“今日点‘时香’于青龙鼎中，待烛香燃尽之时，便是我重归玉琼山之期。”说话之际，幕玖微抬手腕指向阶下的香鼎，随着些淡蓝色的光华散去，一根茶蛊粗细的赤红烛香便赫然立在了青龙鼎中间。

　　“恭送山主！”众人再次行礼。

　　幕玖在众人的行礼中由旁边的殿廊一路向登上山顶的云阶行去，子萧带众弟子尾随恭送其后。

　　一行人逶逶迤迤绕过大殿和藏卷阁直到通往山顶明辰殿的云阶前，幕玖示意众人不必再送，抬步走上云雾腾绕的云阶。云卿自喻不同普通弟子同语，本欲随幕玖一道上明辰殿，却不料幕玖挡手示意她也不必同行。

　　云卿的脸色当即不好看了，不过当着全山弟子不好发作，只能忍气复退下云阶。

　　幕玖一路向上，越朝上云雾越浓，不太一会儿他白色的身影便全都隐在了云雾中，子萧招呼着几个辈分较长的弟子随他去大殿议事，其余众弟子迅速作鸟兽散去。

　　所有人离去，只剩面色不善的云卿立在云阶下。自从上次幕玖带她回玉琼山之后便不再理会她，她也赌气地回了妖界待了十日，本以为幕玖会到妖界道歉接她回来。却不想幕玖连信都不曾让仙史送一个，她最终是耐不住自己回到了玉琼山，可幕玖依旧对她冷冷淡淡的，方才还当着众弟子之面拒绝她送他上明辰宫，这让她心里如火中烧。

　　想那青颜一个小小樱妖，竟能让幕玖这样的疏离自己，再想到那日她对自己的嘲笑，她恍然见到了那个女子的影子从她脸上一闪而过，这更让云卿愤怒而不安。

　　云卿心事繁重地转身，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了立在自己身后五步开外的青颜。一身劲装青衣，缚袖绑腿，青丝以丝带束成马尾，一扫平日媚俗怕事之态，端端地立在那里，全身上下一股与容貌不附的傲世贵气英姿绰然，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傲气姿态，和那个女子太像了！

　　“是你，你还敢在我面前出现。”云卿愤愤地出声，手下暗自引诀招出白獠鞭，只等青颜敢顶撞她半分，她就会把青颜抽的魂飞魄散。

　　“收起你的白獠鞭吧，我不会再傻乎乎地让你打。”说话之际，青颜已经迅速出手，随着一记和她道行不符的灵力划出，一团夹带着些粉红花末的烟雾直扑云卿面门，云卿眼前一白，脑子立刻晕眩起来，却又没昏睡过去。

　　青颜迅速曲指在唇边念咒，一朵樱花自指间生出，对着云卿额间一指，那朵花便隐入了云卿的眉心。

　　云卿像见了鬼一样瞪大眼睛看着青颜，退后着跌坐在云阶上，半晌才道：“这是幻樱诀，你，你是……不……不不，她已经死了。”

　　青颜冷冷地看着云卿花容失色地跌坐到阶上，将手上残留的彼岸花粉拍掉，道：“谁说落入了忘川赤井就非死不可？你现在好歹也是个上仙，难道不知道有种法术叫‘裂魂’吗？”

　　纵然青颜给出了答案，云卿却还许久都不敢相信，隔了好一阵之后才瞳孔张大，盯着青颜颤抖起来，道：“裂魂？你竟然……你不怕魂飞魄散吗？”

　　青颜朝云卿走近两步，弯腰打量她已经发白的脸，突然笑开道：“怕？如果怕有用，我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即是怕者无用，那便再无所忌，不过是多吃些苦头而已。”

　　“真的是你，是你……”云卿终于确定眼前者的身份，恐慌之感朝她压下，她再也顾不得平日骄傲撑着胳膊欲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一点力。

　　“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用怕，只是些彼岸花粉让你暂时失去法力，只要你配合我，我不会伤你半分。”

　　“你要做什么？”云卿还在试图凝力，却根本不起作用。

　　青颜上前，伸手将云卿一把从地上拉起来，半扶着她走上云阶直朝明辰宫而去，道：“公主和暮玖君情深笃定，就劳驾公主代我向暮玖君讨个人情。”

　　走了一阵，青颜将一些灵力渡给云卿让她自己行走，云卿狠狠甩开青颜的胳膊，正欲扬手，青颜立马将一柄幻匕架到了云卿的脸边，微笑道：“这匕刃上涂了魔芋花毒汁，若公主若不想这漂亮的脸蛋花掉就别乱动。”

　　云卿无法，不得不继续朝明辰宫继续走。

　　“你这么对我，你会后悔的。”

　　“不用说这些不痛不痒的了，收起你的公主架子。”青颜不以为然地挡回她的话。

　　“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你难道不知一个女人应该学会柔弱些吗，若不是你总端着副臭性情，暮玖也不会娶我。”云卿自以为找到了青颜的软肋，冷笑着看她。

　　“他娶了你吗，有吗？有吗？”青颜笑起来。

　　云卿的脸色瞬间如死灰，愤着神色正欲说什么却被青颜扬手打断，抬头发现经到了明辰殿外。

　　百丈开来的殿埔上四只十丈高的赤铜龙龟镇守四方，灰色大理金砖铺地白玉石为阶，赤乌色大殿由十二根廊柱支起，飞檐八方，雕以鹤形。明辰殿依玉琼山顶而建，长年集雪不化，一年之中有一半时日是在雪花纷飞中渡过，此时并未落雪，但却有大半景物都半隐在雪中，晶莹闪亮，更给明辰宫添了份仙灵之气。

　　青颜带着云卿径直走到大殿门外，凝神闭目一感，已经无法感觉到太强灵力，料想暮玖已经将修为封起，欲入定出神前往冥界司命尊者那里去了。

　　“是云卿在外面吗？”虽然已经封了修行，但暮玖还是轻易感觉出门外有人，敢私自上明辰宫的，除了云卿之外再无她人。

　　闻声，云卿得意地冲青颜勾起些笑。青颜没有理会云卿，冷淡地看了一眼与明辰宫遥遥相望的葳茯山，伸手果断地推开了大殿的门。

　　随着吱的一声响动，暮玖应声抬头，些许烟尘散尽，就看到了门口背光而立的青颜，雪白的流光将她略为瘦弱的身子勾勒出一个妙曼的轮廓，发尾随风飞拂把五官掩去了大半，却有一双眼睛异常明亮。

　　暮玖定定看着那双眼睛，慢慢在脸上露出惊诧，后又是惊喜交集，一时之间脸上溢满各种复杂悲伤的神色。

　　“暮玖。”云卿如见到救星一般地冲暮玖出声呼喊，欲冲进大殿却被青颜拉住，再次将幻匕架到了云卿面前。

　　许久，暮玖才从震惊中回神，并没有理会云卿的呼救，从蒲团上立起身子深蹙着眉头看青颜，又隔半晌才颤声道：“是你……你回来了。”

　　青颜没有理会暮玖，冷漠地将云卿朝前推了推，道：“暮玖君，劳烦您借我一滴心头血换司羽天神。”

　　“你回来了为何一直不告诉我？还故意将我视为陌路？”暮玖看着青颜，眉目郁结。

　　青颜不为所动，冷淡地将目光越过暮玖，朝大殿中道德天尊的铜雕看了一眼，道：“暮玖君你现在没有法力，司羽天神又在我手中，用一滴心头血换她，并不吃亏。”

　　“暮玖……”云卿看暮玖一直盯着青颜，又急急地呼了起来。

　　暮玖又将青颜看了好一阵，在确定青颜眼中只有冷漠时，眼里的种种情绪都淡了下去，最后寂然一片，垂眸叹息着从袖中取出一只银花簪在指中间间一扎，一滴暗红的血珠就溢在了指间。

　　青颜在看到那只银花簪时有瞬间的诧然，有些记忆从脑中闪过，但又迅速被她强自挥开。物是人非，留有何用，多想增悲而已。

　　 “十指连心，暮玖君对司羽上神当真心爱得很。”青颜似笑非笑地看了暮玖一眼，引诀招手，那滴血珠就化成一颗血璃珠凌空飞到了面前。

　　青颜侧眼看云卿，迅速在她颈后落下一咒让她昏睡，然后把她昏软的身子朝大殿里的暮玖飞推过去。

　　暮玖不及多想，赶紧伸手去接住迎面飞来的云卿，青颜乘时飞起，一把将空中的血璃珠收入掌中，转身出殿跃下台阶。

　　暮玖将云卿扶靠坐到大殿的蒲团上，随后迅速追了出去，可因为修为被封此时的他只是个凡人，看着青颜一路急跃而去，追到大殿外时青颜已经到了场埔中央。

　　“华姬，华姬……”三千年来，暮玖早已学会城府深谋，凡事以帝子之尊来自律，此时却再没了一点章法，追着青颜毫无威仪地大声地唤起来。

　　“华姬？这里没有什么华衣更没有什么华姬，暮玖君莫要认错了。”青颜侧头冷笑，隔着风雪淡漠开口。

　　当年她和暮玖一起入玉琼山，暮玖总唤她华姬却不许别人唤，开始只觉得他霸道使皇子个性，后来知道这是凡人对自己亲近女子的昵称便喜欢独独他一人如此唤她，唤着无比亲切。后来云卿来了，云卿让暮玖唤她叫云儿，为此自己还和暮玖闹了别扭，最后暮玖向她保证，只叫云卿的名字她才作罢。可谁能想到，到最后，暮玖还是和云卿交好了。

　　“纵然你变了容貌，可你的眼神，你的眼神我认得，你是华衣。”

　　青颜侧头，不去看暮玖。

　　“我一直相信你并未真的魂飞魄散，你果真回来了，你……”

　　“行了！暮玖君，前世已过，现在你面前的只是小妖青颜，若你真要追究前世那么我同君上的帐就长了些。 我想问问君上，当年为何毁诺弃我不顾而娶妖界的公主。我又想问君上，为何要约我相见对我使以剜心之术。我更要问君上，为何要将我打入那忘川之下，让我堕入轮回身中恶咒。”

　　青颜冷笑着流了泪，脑中浮现当年的一幕一幕，那疼彻心靡的感觉从胸口翻涌溢现，青颜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可却丝毫感觉不到跳动，她的本心在三千年前被生生剜了下来震碎到了天河之中，现在的心只是一颗冰冷的石头。

　　“华衣，我知你当年受苦，可……”暮玖深蹙眉头，眼里尽是怜惜不忍，张嘴似要解释却被青颜挥手打断。

　　“暮玖，你没有资格要我再听你说任何一句话一字解释。”

　　青颜流泪摇头，后退着转身后迅速急跑两步，一个跃起在空中旋身落在场边龙龟雕像上站稳，回头看去只见雪开始从天上落下来，暮玖满眼悲伤地临风立在廊下，风卷起雪花扑到他的素白长袍上，未束的满头乌发被吹至脑后不停纠缠，整个身子似是被风雪包围纠缠其中。

　　青颜深吸了一口气，将眼睛里的一点湿润拭去，然后微笑着开始捻动手指在唇边引诀，风雪立时更盛，周围的地面开始微微颤动起来，集雪似流沙一般朝四周退散，原本被雪掩盖的场埔中间平空汇出一团水凹。

　　随着青颜口中念诀，场埔中间的水凹渐渐扩大，最后竟在明辰宫中间的场地上形成一处陷下的水池，池沿泛着浅红色的光，池中集雪溶化后有了半池水，一只筷子长的红鱼正在水中间游动。

　　青颜看着那红鱼嘴角露出些笑，一换指式，曲指在唇边迅速念诀，池中的红鱼使劲地在水中翻腾了两下竟然凌空飞了起来，在空中摆着尾缓缓朝青颜游过来。

　　“华衣，你驱养狞鱼，你不知这是犯禁的吗？”暮玖在看清那空中飞翔游动的红鱼时，诧异地深皱起了眉头。

　　青颜轻眨了下眼，并不回暮玖的话，全神将红鱼引到手边，拂手在空中一画，那鱼就顺着她画过的地方摆尾游过，最后依着青颜手指落下的地方停住。

　　青颜对红鱼的表现很满意，从乾坤袋里取出在上明辰宫之前从云阶旁边精石下取出的玉花池水瓶，将里面的银树花叶取出，将瓶口对着空中捻动手指用力施法，那瓶中的水就化作烟雾从瓶中升起来，闪着银色的淡光在空中汇集成一团白雾。

　　青颜左手曲动，指着那停在空中的红鱼朝银雾而去，红鱼飞入雾团就一阵乱跃，浑身的鱼鳞变成赤红一片片全都立起来，同时鱼身开始迅速涨大，鱼尾开始向外长长，鱼头上原本的细须变成了暗红，鱼眼凸出，鱼嘴内长出白森森长牙。

　　暮玖看到狞鱼变身，突然猜到了青颜的目的，惊诧地望向青颜，刚想张嘴说话却突然听闻一声巨响，空中已经长到如小舟般大小的红鱼突然身形打横一跃，身体两侧爆出一团红色血雾，血雾之中两只如雕羽似的大翅膀长了出来，翅上暗红色的鱼鳞密布，鳞翅膀挥动间带起一阵阵风浪。

　　青颜看着那只长相无比怪异的红色飞鱼在空中腾飞，眼露喜色，收起手中的琉璃瓶，念诀将原本缩小的银花树枝恢复原貌，飞身上空到红鱼面前，将树枝高高抛起再念诀将银花树枝溶化成一道银色水玉，眼看水玉慢慢凝结成形，青颜闭目轻捻中指，将一滴心头血压出甩出去落到水玉中间。

　　水玉凝成落下，青颜不待多看，迅速旋身一纵将水玉夹在指间，然后直扑飞鱼面门，飞鱼尚在因为长出鳞翅而翻跃，青颜闪过飞鱼两道摆尾，扑上鱼头将水玉按上鱼的两眼之间上三寸之处，只听得飞鱼一声极难听的啸叫，鱼头白光大作，映得整个明辰宫外剌白一片，青颜眼睛被剌疼，一个不稳被摔下鱼身，那鱼也一头重重栽下直插进了场内的池中拍起数米高的白色水花。

　　青颜抬袖护住头伏在地上，待水浪落下才赶紧抬头，发现水鱼已经落在了池水里，水面翻滚着红色的水雾和气泡，如一池煮沸的汤。

　　青颜用自己的血为引做出狞鱼，再让其饮明辰宫上的血水为活，吸明辰宫之灵气而生，又用天池水为其开目飞升，只是狞鱼本是六道十大禁兽，生性残暴，青颜为了让其为自己所控，又用上古神树加上自己的血为凝成水玉为其开窍封其魔性使其认得自己。可如此的法子，青颜也只在古书上看过，因为狞鱼是禁兽，无人敢当其为宠兽或是坐骑，所以青颜也不敢确定此番之后那狞鱼情况到底如何。

　　此时看狞鱼沉在池底不出，青颜不禁担忧起来，若是此计不成，那么她辛苦了千年的计划，岂不要毁了？

　　就在青颜满腹担心之陆，突然又闻得一声水响，池面爆起无数白色水花，水花中间白光大盛，一只通体银白挥着鳞翅的似鱼似鸟又似蛟的东西飞升出来。

　　双须赤红，大口似盆，有森牙，双目圆凸，额间有红气游动，通身银白，有双翅似鸟，四爪如蛟，尾如扇。

　　那狞鱼在空中飞了两圈，渐渐收住速度朝着青颜所在的地方落下，最后在青颜面前两步的方落定低头爬于地上，前爪伏定，双翅收拢，模样无比恭敬。

　　青颜同暮玖看到如此的狞鱼都不由地张了张嘴，虽然古书上有记载，心地纯正道行高深或血脉高贵者，其血可净化狞鱼为其开智，却从未想过，十大禁兽之中的狞鱼竟会有朝一日被净化到通体银白，温顺地伏到在地，如此的力量，太不可思议。

　　青颜伸手试探地在狞鱼头上挥了挥，狞鱼翻动双眼，双须飘浮到青颜面前，将青颜的腰束于须中，又轻轻一抛，青颜竟就被抛坐到了狞鱼背上。

　　狞鱼低吐一口气，似是提醒青颜坐稳，一踢前爪，然后身子高高跃起，青颜赶忙一把抱住了狞鱼的背。

　　狞鱼飞上空中，绕着明辰宫顶数圈，青颜起初害怕掉下去，后来渐行习惯，就松开了抱着狞鱼的手。狞鱼也越飞越稳，慢慢习惯背负青颜行动，绕动着双须挥舞翅膀，最后在明辰宫顶停立。

　　青颜看一眼可遥遥相望的葳茯山，拍了拍狞鱼的背道：“你即有我的心头血为印，知我所想，那么也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我们不要再耽搁了，快去葳茯山。”

　　狞鱼的双须在空中绕了道圈，似地回应青颜的话，一转头即朝葳茯山的方向飞去。

　　“华姬，葳茯山凶险万分，你去不得，华姬……”明辰宫前的暮玖看出青颜所离去的方向，明白她的意图之后大声叫着从阶上跑下，在满地雪水的场埔上朝狞鱼飞追来。

　　青颜闻声，扶在狞鱼背上的五指不禁收拢，回首朝暮玖追来的方向看，可因为风雪太盛她看不清暮玖脸上的表情，见到一个白衣影子似在漫天大雪中飘摇着，听到他一声声叫着华姬，让她止不住又有落泪的冲动，可她强忍着没有落出来，她不愿望再为暮玖流泪，当年流的够多了，够了。

　　匆匆挥过心头往事，青颜曲指在身后的雪地上落上一咒，那里的雪地间平空多出一堵冰墙，暮玖被隔在冰墙之后再追不过来，青颜最后看一眼被阻隔在风雪冰墙之后的幕玖，扭头拂手示意狞鱼加快速度去葳茯山。

小说半日闲妖，前世花海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