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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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言是老家邻居的小孩,他妈妈跟着美国男人走了,留下这个小孩说是签证还没办下来。

  就拜托我妈妈先照顾着。

  恰好我周末回了趟老家,妈妈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了。

  他妈妈一走,他就开始喊我阿姨。

  我惊地差点从候车室长椅上跌下来,「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阿姨啊。」小言回答得理所当然。

  我确信他看到了小言的身后的一对黑色的小翅膀。

  「可是你之前还说叫我姐姐的。」

  小言白了我一眼,一脸不屑:「那只是客套,你和淑娜差不多大,我干嘛要叫你姐姐。」

  我再一次觉得屁股一滑:「你叫你妈什么?」

  「淑娜啊,我一直都这样叫的,在她面前我也这样叫。」

  小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如果淑娜不给你生活费,你就把我送去福利院,我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他语气一点也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而是一副社会化的口吻。

  我有些生气,但更多的,还是难过和辛酸。

  小孩虽然表现的毫不在乎。

  但是心里还是在意被抛弃的吧。

  他脸上的试探和期待,我看的很清楚。

  我摸着他的脑袋,让他在这里等我。

  便朝着不远处的书报亭走去,想在那里随便买份报纸,也顺便消消待会车上的无聊。

  目光在报纸上扫视的时候,却突然僵住了。

  报纸第一张的整个版面,是一对佳人。

  徐牧和尚雯。

  标题是:两大财团捆绑利益,订婚双方到底是天作之合,还是政治牺牲?

  然后是一大批粉丝的留言。

  「两个人这么般配,让政治婚姻的说法见鬼去吧!」

  「即使本身没有爱,但是看到这么优秀的对方,一定会被吸引进而产生爱情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们更配了!」

  「我曾经深夜目睹过徐牧的车里坐着尚雯,两个人笑的可开心了!」

  大概,就是些这样的话。

  偶尔会有批判是政治婚姻的声音,但是很快,就会被下面的留言者无情地抨击和谩骂。

  的确,他们看起来,实在太般配了。

  想到这里,我苦涩地笑了。

  地位,财富,长相。

  太重要了。

  我把报纸一把揉皱,扔进了前面不远处的垃圾箱里。

  这些年来,我给自己说过很多次,这一次,就是终点。

  但最后总还是不清不楚地牵连着。

  可是,恐怕,这一次,是最终的,终点了。

  不过......

  徐牧联姻,是放弃江婷了吗?

  直到我们风尘仆仆的赶回家中。

  家门口却站着刚才还在报纸上见过的人。

  突然就是一阵恍惚,分不清是心有所想还是他就是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上次见到徐牧还是在同学聚会也是江婷的订婚宴上。

  那晚我们闹得很不愉快。

  其实同学会不过就俩字,攀比。

  女人比打扮,比名牌,比珠宝,比男人。

  男人们就比工作,比人际关系,比社会地位。

  我自认自己哪方面都比不过,挑了个僻静的位子坐着。

  徐牧端着酒杯就朝我走来了。

  这是他高中毕业后第一次回国,也是为了江婷回国吧。

  「你知道江婷的未婚夫吗?」徐牧幽幽地开口。

  我们六年没见了。

  再次见面开口不像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天雷地火。

  平静的像是昨天刚见过面。

  「刚听说,好像是首富的公子。」

  我斟酌了一下,「怎么了?」

  「没......总之是江婷看上的人。」

  徐牧沈默了一阵说出这么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答案。

  可是我心里明白,这句话背後的苦涩。

  徐牧最擅长的,就是装模作样。

  他平静地简直就像最正常不过的普通朋友,仿佛没有过高中时候的致命吸引。

  没有过誓不放弃的坚定决心,没有这近十年来的刻骨思念。

  徐牧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仿佛不是饮的酒,而是这十年的爱恋,三千六百五十个日日夜夜的无奈和酸楚。

  我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爱情无关对错,不分先来后到,也没有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原则。

  「方旎......对不起。」

  「虽然我知道这三个字没有用,但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徐牧突然侧头对上我的视线。

  说的诚恳又悔恨。

  我心里其实很奇怪。我曾经那麽害怕徐牧说这句话。

  但是现在听到却又觉得也不过就这么回事而已。

  我曾经想不明白,我到底为什么害怕这句道歉,但现在听到徐牧这么说,心里似乎隐隐浮现了一个答案。

  我不想让徐牧对我抱有同情或是抱歉的情绪。

  更重要的是。

  因为不管那是怎样真诚的道歉,都改变不了残酷的真相。

  原来我到底还是自私的,原来我到底还是怨恨的。

  有些事情即使说了抱歉,仍然无法被原谅。

  因为,无法改变当初。

  「徐牧,如果当初是江婷,你会怎么样?」

  我沈默许久,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

  「嗯?」徐牧明显愣住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出这种问题。

  可是似乎就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蠢蠢欲动,逼迫自己问出这样的尴尬问题。

  「方旎,你什么意思。」

  徐牧的声音明显变低沉了。

  我觉得背後发冷,往边上挪了挪。

  「我说,如果是江婷遭遇了这种事,你……」

  我还没有说完,徐牧就攥住了我的手腕,有些不可置信,也有些怒气。

  「方旎,你这是在诅咒江婷吗?」

  「……我只是好奇。」

  四周的人已经有些看过来了,我压声音说。

  「好奇会问出这种问题吗!」

  徐牧却把嗓门提高了八度。

  我听着这句话,再看看徐牧明显变得激动的脸,突然笑了。

  我算是明白了。

  方婷就是徐牧心目中的女神。

  在他心中,既没有人能伤害,也不许有人玷污,即使是如果。

  而我就不一样了。

  我只是徐牧在校园内粘他比较近的小舔狗。

  无论怎样被伤害,都可以用一句对不起来打发。

  我没打算再和徐牧交谈下去,没有必要了。

  冷酷的事实很多时候只需要点到为止。

  我起身准备离开,又被徐牧一把拉住。

  「方旎,你内心这么阴暗吗?把自己的痛苦转到无辜的人身上?」

  无辜吗?

  如果不是你高调的追求江婷,影响她的生活。

  你高高在上的无人敢惹,我呢?

  我是你最亲密的朋友,却在高二的时候被江婷疯狂的追求者们拖到巷子泄愤。

  到头来。

  我得到的只是徐牧的同情。仅此而已。

  「......我要走了。」

  徐牧沉默了一会,做出了决定。

  我轻声说了句再见。

  在他起身迈出步子的时候,他头也没回的说道:

  「方旎,爱我是很痛苦的。」

  「......爱江婷也是很痛苦的。」

  「方旎。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我爱的不是你。」

  是啊。

  徐牧一直都知道我爱他。

  也享受我的爱。

  我牵着小言的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觉得一股酸气直往胸腔上涌,眼眶也渐渐艰涩起来。

  还真是倒霉,刚想忘掉这个人,他又出现了。

  「......你的孩子?」

  徐牧打破了诡异的沈默。

  我先把小言带回房间,再次出门深吸了一口气:

  「你要结婚了,我也有了自己的生活,不要再来找我了。」

  徐牧笑意渐浓:

  「方旎,你这算是吃醋吗?」

  我捏紧拳,努力睁大眼睛以免眼泪会砸出来。

  实际上说出的话都是在颤抖:

  「你在朝下我吗?嘲笑我依然因为你的一点小小的举动就伤心的要死,就难过的要命?」

  我很少这么激动,哪怕是被暴打被误会到退学。

  我都默默的挺过来了。

  或者说是,忍过来了。

  可是徐牧加深的笑意和那句尾音微微上扬的“吃醋了吗”。

  让我忍无可忍,所有的委屈甚至是怨愤都喷泻而出。

  「你已经爱我爱到这个程度了吗。」

  徐牧依旧面无表情。

  「没有!你闭嘴!」

  我几乎是恼羞成怒。

  吼出这句话之后又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这绵长的沉默蔓延了很久,最后被徐牧一声轻轻的叹息打破。

  「那你哭什么?」

  徐牧伸手去抹我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淌满的泪水。

  我没有说话,只是固执地低着头。

  「那孩子挺可爱的,是你的亲戚吗?」

  「你妈妈还是着急让你结婚吗?现在是让你提前练习带孩子?」

  「......看起来你比我快吧。」

  话一出,我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这话酸意十足。

  果然徐牧笑了起来。

  满脸都是满足的笑意。

  他越过我直接进了房间,很轻松的在不大的房间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小言。

  「小子,叫什么名字?」

  向来在人前装的乖巧可爱的小言,眨着眼睛又开始演起来了。

  「我叫陈言。」

  「他是你什么人?」

  我无奈的挥下他指向我的手,「邻居家的小孩,我帮忙照顾段时间。」

  「是吗?」

  徐牧勾唇看着我,嘴里的话却十分得意:

  「不是你偷偷怀了我的吧?跟我还挺像。」

  「你!」

  我红着脸就想推他出去。

  他没有反抗的走到了门口,侧头亲上我的嘴角。

  「明天我再来。」

  我没在意徐牧说的话。

  晚上给小言喂了饭,准备带着他睡觉的时候,小孩不愿意了。

  「真把我当三岁小孩?!」

  小言一副大人模样,恶狠狠的不让我陪他睡。

  我只好收拾了客房给他。

  小孩刚才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不害怕,不会哭。

  可是我听见里边传来的压抑的抽泣声,叹了口气。

  这个年纪最需要父母的陪伴了。

  也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知不知道孩子的存在。

  第二天去上班前,我把早餐中餐都做好放进冰箱。

  昨天已经教过小言用微波炉了,六岁的小孩应该不是问题。

  到上班的地方大概要半个小时的时间。

  而今天,我觉得这半个小时显得异常的漫长。

  早上起来就觉得不太舒服,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胃也隐隐作痛。

  看来待会又要吃止痛药了。

  好不容易下车走到公司电梯口,觉得不仅胃部的疼痛在逐渐升级,连眼前也有些模糊了。

  我扯了扯嘴角,裂出苦笑。

  小言还在家呢......

  ......

  「你醒啦?」

  毫无预兆地,身边却突然响起一个稍显稚嫩的女声。

  我眨眨眼,适应了光亮,然後侧转头朝声源看去。

  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向我扬起一个笑容。

  女孩子继续低头玩手机,随口说道:

  「送你来的那个男的好像有事出去了。」

  「那个人守了你将近一天了,你老公吧?」

  我听得清楚女孩子说的话,却不敢确定,不敢相信。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啊,你老公挺帅,嘿嘿。」

  女孩子笑眯眯的展示她手机里偷拍的徐牧。

  他就这么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病床上昏睡的我。

  就像高二那年我住院。

  他压着几个男生跪在我面前。

  让他们一个一个的全部跟我道歉。

  旧事浮现。

  喉咙里陡然上升的哽咽。

  我埋下头,不着痕迹地揩拭掉可能会流出的液体。

  这算什么,喜极而泣吗。

  按照那个女孩子的说法就是......

  徐牧真的陪了很久。一直一直,没有离去。

  人一病,连心都脆弱了。

  我在心里恨恨唾了自己一句。

  真是没出息,就因为这点小事就开心成这样了。

  可是这样想完,还是忍不住地露出一抹无法掩饰的笑意。

  徐牧心里还是有我的。

  手机突然一阵震动,是家里的座机。

  我连忙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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