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不经意的拂过额头,上官莲娘笑得让人心发慌:“嬷嬷这话说得严重了,臣女不过随口一问。只不过,我听说皇后娘娘贤良淑德,乃是我大夏典范,对待臣女便像是对待自己的女儿一般,温柔至极,说出的话更是金口玉言、不能更改。如此,娘娘是当真不愿见我,还是这张公公真的假传了懿旨?”
声音很轻,却一下一下的敲打在李嬷嬷的心上,李嬷嬷从未想过,昔日温婉的上官莲娘,今时却有了这般伶俐的口舌。
只这一句,盛气凛然的李嬷嬷便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到了这个地步,她不管说什么都是错。不得不说,上官莲娘这一步棋,走得甚妙!
场面静了下来,几个宫女太监纷纷低着头,不敢去看任何一个人。现在这模样,已经不是他们的身份能够插进去的了。他们唯一能够做的,便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这些个大神将火气出在他们的身上!
相对于下人的胆怯、李嬷嬷的吃惊,张璇倒是正常得多。毕竟在倚红楼张璇就已经见识到了上官莲娘的不一样,现在再见,便也没有最开始那般的惊讶了。
空气静悄悄的,偶有几声鸟鸣响起,却半点没有起到缓和的作用。
张璇眼珠子转了转,行至李嬷嬷身边,楚楚可怜的看着上官莲娘;“莲娘,我知你郁结于心,只是这里毕竟是皇宫,你说话也要注意着些!李嬷嬷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深得皇后娘娘的喜爱,你如此不客气,便是你的不对了!”
“怎么,张小姐也要出来说我没有教养吗?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大夏极负盛名的张小姐,私底下却与三教九流勾搭,做出了那等世俗难忍的事,张小姐也真是还有脸站在这里,也不怕玷污了皇宫这块圣洁的地方!”
许是听到张璇这般不顾“姐妹情谊”,在别人面前诋毁自己,上官莲娘面上闪过一丝委屈,虽然极快,但还是现场的每一个人都捕捉到了。
在话音落下之后,上官莲娘便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里也闪过一丝慌乱,表明她并不是故意的。
如此一来,上官莲娘这番话听在别人的耳朵里,也不会让人觉得这是她在故意说张璇的不是,而是小姑娘被好姐妹气极了,受不了才在慌乱之下道出了好姐妹不为人知的故事。
果然,在场的宫女太监都悄然的变了眼神,只是李嬷嬷和张公公却还是对上官莲娘不怎么感冒。
然而,事情总是不会跟着人的预想走,总有人会提出异议,甚至是不赞同。
“上官小姐好大的口气!”
就在上官莲娘话音落下之后,寝宫门口处便传来了一道威严的声音。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领头之人一身明黄衣裳,上头用金线绣着展翅高翔的凤凰,在烛火的映衬下,那凤凰更是耀眼至极!
头上金钗摇晃,眉间一桃花形状的花钿,使得女子的面目稍为柔和了一些。只是那细长、内勾外翘的丹凤眼,只随意一瞥便是将人直接镇在原地,连步子都不敢迈动一下。
女子缓缓从屋里走出,每一步都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傲然。
这人,便是皇后了。
在皇后的后面,还跟着几个娘娘,或身着艳丽,或眉眼低垂,或巧笑嫣然。世间万般美景,在此刻,一眼便是看了个遍。
行至寝宫门口,皇后停下了脚步,身后各色的美人儿也都顺从的站住。只是那一双双或笑或垂的眼中,却是写满了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
这后宫,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上官莲娘突然就对这皇宫有了一丝兴趣。
当然,这个兴趣是指她想看看到最后,究竟是谁能够稳坐那至高无上之位!
皇后的出现是众人都始料未及的,除了上官莲娘之外,包括张璇、李嬷嬷等人在内的纷纷跪下对皇后行礼。
“臣女(奴婢、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话音落下,皇后却是没有看向他们中任何一人,眼睛直直的看着上官莲娘,那无甚波动的眼眸深处,因为上官莲娘而起了一丝涟漪。
微微颔首,有些话不需要皇后亲自说,自然会有人代劳。
果不其然,见上官莲娘一副傻了的样子站在原地不知行礼,一身着桃红色宫装的女子便上前一步,对着上官莲娘狠声道:“大胆,哪里来的贱婢,见了皇后姐姐,居然不知行礼!”
“贱婢”二字一出,上官莲娘便微眯了一下眼睛,视线落在了桃红色宫装女子的身上。
这一刻,桃红色宫装女子只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住了一般,如芒在背。
而等她想要去寻那视线的根源的时候,却又发现怎么都寻不到了。
仿若没有听见桃红色宫装女子的话一般,上官莲娘看着皇后,眼里突然多了晶莹的泪花。
“还请娘娘恕罪,非不是臣女不行礼,而是臣女身子实在不便。臣女身上本有伤,后边也不知那宫女是不是记错了路,带着臣女走了许久,吹了很多冷风,伤口更是恶化了,现下连站着都是勉力而已。”
说到这里,上官莲娘眼中的泪花突的滑落下来,让她娇媚的脸添了一丝楚楚可怜的意味。
“素闻皇后娘娘是个心善的,当初皇上也是因为娘娘那善良纯洁的内心才对娘娘倾心,眼下臣女不便,想来娘娘也是能够理解的。所以,臣女才斗胆没有向娘娘行礼,还请娘娘原谅则个。”
言罢,上官莲娘低垂着头,双手不断地绞弄着身前的衣襟,皇后等人能够看见的,便只有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
对皇后而言,上官莲娘这一番话明里暗里都在逼迫皇后不得不赦免她不行礼之罪,这话虽然说得巧妙,但也都是她当年玩剩下的。
若是今日只有她与上官莲娘二人,或者说在场的都是她的自己人,那么皇后一定会毫不客气的回击,不给上官莲娘留一丝余地。
可是,今夜站在她身边的,还有一个玉贵妃,一个时时刻刻都在抓她的错处并且深得皇帝宠爱的玉贵妃!
如此一来,皇后的有些言行举止便是受到了限制。想来这上官莲娘也是看清了里面的弯弯绕绕,所以才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想到这里,皇后饶有兴趣的看了上官莲娘一眼,道:“如此,都随本宫进来吧!”
话音落下,皇后抬起了手,跪在下方的李嬷嬷立马有眼色的上前扶着皇后,率先进了屋。
偏厅中灯火通明,里边摆设都是旧物,每一件都价值非凡。
上好的楠木桌椅,镂空的雕花琉璃盏,绘有朱雀的青瓷梅瓶,朱雀展翅欲飞,娇艳欲滴的西府海棠分外夺目。双面半镂空的屏风上,大朵艳丽的牡丹悄然开放。
厅中点有安神香,嗅之,心神安定,无波无澜。
皇后坐于首位,一个身着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的女子坐于皇后的左手方,玲珑点翠梅花步摇随着女子轻微的动作晃动着,一种清冷、纯白的气质在女子身上显现出来。
古时以左为尊,如此一来,这屋子里除了皇后,便是这个女子地位最高。而她,便是皇后甚为忌惮的玉贵妃!
这位玉贵妃表面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在乎,可眼底的欲望却是瞒不过见过各色人物的上官莲娘。学会观人乃是一个杀手最基本的能力,方才上官莲娘便是看出了她与皇后之间的不对劲儿,所以才会说出那番话。
上官莲娘并不知玉贵妃真实身份,但经过这个座位安排,她便更加确信这个玉贵妃身份不同寻常。
果然,待众嫔妃都落座之后,皇后看都没看站在偏厅中央的上官莲娘一眼,先是对着张璇招手,而后目光便是落在了玉贵妃的身上。
“璇儿,你且过来。这往日你进宫都未曾见过玉贵妃,今日见见,也向玉妹妹多学习一下。”
话音落下,全场先是静谧了一瞬,但张璇也是个有心计的,当下便明白皇后这是要先晾着上官莲娘,心里立马乐开了花,抱着皇后给的披风便柔柔弱弱的朝皇后处走去。
行至皇后身边,张璇先是对着皇后福了福身,而后羞道:“早就听说玉贵妃娘娘贤惠,更是精通四书五经,今日还要多谢娘娘能够给璇儿机会,让璇儿能够向贵妃娘娘讨教一番。”
“嗤……”
张璇话音才落,偏厅里便响起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循声望去,方才发现是那位桃红色宫装的女子。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桃红色宫装女子先是笑了笑,不经意的看了上官莲娘一眼,而后娇笑道:“张小姐这话可就是说对了!这宫里就独独玉贵妃学问最深,不然怎么能深得皇上恩宠呢?不过呀,玉贵妃最为熟悉的,却是女戒,今日就不妨让玉贵妃讲一讲,也好让张小姐这个闺阁女子多学学,免得日后到了夫家,讨不了好!”
女子的话有些尖锐,一句话便是把三个人都说进去了。虽然明着没有提到上官莲娘,但这女戒二字在此时提及,任谁都会联想到她的身上。
上官莲娘冷眼看着几个嫔妃之间斗争,目光最多的却是落在了玉贵妃的身上。她有一种预感,这个玉贵妃或许能够帮到她!
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茶盏的边缘,玉贵妃温和一笑,像温暖了今夜的寒。
“姚嫔妹妹真会说笑,女戒乃是每个女子必读之物,哪里还需要我来讲?”
玉贵妃的声音很温柔,就像她给人的感觉一般,如同春风拂过水面,不带起一丝痕迹。
然,对于她的回答,姚嫔却是不甚满意。在看了皇后的一眼之后,姚嫔却是斜眼瞧着上官莲娘,阴阳怪气道:“想不到玉贵妃在宫中待了这么久,还是这般的天真无邪!你觉着每个女子都该熟读女戒,可在我看来,却不尽然!这不,咱们面前不就站着一个毫无礼义廉耻、不把自己当女子的女子吗?”
言罢,姚嫔看着上官莲娘的方向挑了挑眉,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说的人是谁一样。
这样一来,上官莲娘一下子就成了全场的焦点,好几双眼睛落在她的身上,尽管眼底的内容不一样,却依旧灼热万分。
皇后本以为以上官莲娘的性子,在如此情景下,定会惊慌失措,再不济也是会有点子慌乱的。可是,她看到的,却是一个依旧镇定的人。
微微眯了眯眼,皇后道:“姚嫔你这话可就说得不清不楚了,今日在这屋子里的,除了宫中之人,便只有左右两相的嫡女。这些人,可没有任何一个是你口中所说之人啊!”
皇后将话音拉得很长,轻轻拍着张璇的手,像是没听出来姚嫔口中的深意。
然而,接下来却发生了谁都想不到的一幕。
本以为上官莲娘会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直接给糊弄过去,却不想方才还十分镇定的上官莲娘竟是一下子摔倒在地,较弱的身躯触碰到地面所发出的声响清晰可闻,而她说出的话,更是让屋里多数的人变了脸色。
“皇后娘娘,今日之事,臣女自知错在自己,没有好好劝说璇儿。可是娘娘,尽管璇儿与厮混青楼的三教九流混在一起,但她也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今日是璇儿被迷了心窍,也或者是受了人蛊惑,才将我骗出府,甚至将我卖入青楼!可是,臣女相信璇儿是无心的,还请娘娘不要定璇儿的罪!”
说话的时候,上官莲娘的声音极大,在这安静的屋子里更是响在了每一个人的耳边。
张璇只觉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身边还有皇后的宫女反应快将她扶住,她怕是要当着这众位娘娘的面出丑了!
然,纵使她无甚大碍,可包括皇后在内的诸位娘娘都将眼神放在了张璇的身上。
今日之事本就是张璇秘密告诉皇后,说上官莲娘在青楼厮混,皇后也知贤王在朝堂上提出要迎娶上官莲娘为正妃。本来皇后对上官莲娘还是很满意的,但张璇这消息一传进来,皇后哪里还坐得住,当下便是派遣了张公公去倚红楼证实一二,若是真的便将上官莲娘带回来。
可现在,依照上官莲娘的说法,与青楼相关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张璇,且身为上官莲娘好姐妹的张璇,却是策划了今日的一切!
说小了这是姐妹之间的矛盾,若是说大了,这张璇就是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将宫里的娘娘都当成了她扳倒上官莲娘的工具!
如此想着,即便皇后是张璇的姑姑,心里也不禁对张璇有了些埋怨。
小说悍妻当道:将军别想逃,初见皇后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