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已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面对他们。
他清楚知道,怎样可以让我生不如死,他做到了。
他和蒋晴,宛如打赢了胜仗一般,双双离去。
独留我,呆呆地坐在一片狼藉之中,胸口像是空了一块,什么情绪也感受不到。
半夜,蒋晴的出现在我意料之中。
看了那么一场好戏,她怎么会放弃这个好好嘲笑我的机会。
“当年你从我的身边抢走许矜,应该还给我了吧。”
蒋晴一脸得意,很是痛快。
我强撑着自己坐了起来,淡淡地看着她:
“你那个流掉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许矜的。”
故意从楼梯上摔下去,嫁祸给我,这个女人对自己的身体都这么狠,我佩服她。
蒋晴的脸色徒然一变:“你还知道什么?”
“你回到他的身边,是为了钱,对不对?”我握紧拳头,低声问。
当年许爷爷给了她五百万,让她离开,否则就将她跟人乱搞的事告诉许矜。
蒋晴答应得爽快,拿了钱,立马去了国外。
没过多久,爷爷就去世了。
我虽然怀疑过是蒋晴下的黑手,可她那个时候在国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后来,爷爷的律师送来一份遗嘱,让许矜与我完婚。
婚后很长一段时间,许矜总是满身酒气地回来,衬衫上乱七八糟的口红印,对待我,就像对待空气。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许矜终于重新振作,一力支撑起了许家的产业。
可就在一切逐渐好转的时候,他突然被查出患上了血癌。
从回忆里抽离,蒋晴满不在乎的声音传来,“你大可去跟许矜说啊。”
“大学时你就样样比我强,可那又怎样,你最爱的男人整天追着我跑,为了我,连亲生骨肉都可以不要。”
我猛地想起许矜拿来的那张纸,“亲子鉴定,是你做的手脚?”
既然她是护士,成天与许矜在一起,给他一纸假的鉴定,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蒋晴笑了笑,声调扬高,“是又怎样?去说啊,你看他会相信吗?”
我一阵无力,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
许矜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不论是对初恋,还是对我这个仇人,始终如一。
爷爷的死,就像一座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横贯在我与他之间。
可我,看不惯蒋晴这副嚣张的模样,忍不住说:
“只要我一天是许太太,许家就有一半是属于我的,永远不会改姓蒋!”
“别做梦了!”
倏地,病房的门被人大力推开,许矜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劈头就是一声厉喝:
“老子就是死,也不会给你留一分一毫!”
他抓着我的头发,将我从床上扯起,逼我看清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离婚协议?!
“签!”
他脸色铁青,抓着我的力气极大,一点也不留情。
头皮处传来撕裂的剧痛,我疼得发抖,想要挣脱,却用不上多少力气。
许矜低着头,盯着我的肚子:“不签?那就用这个野种的命来换!”
我浑身剧震。他让我打掉孩子?他要杀了自己的亲骨肉?
那么拙劣的谎言,只要再去鉴定一遍,就可以戳破,他为什么坚信不疑?
透过许矜宽厚的背,看到蒋晴脸上得意的笑容,我恍然大悟。
不管那纸鉴定是不是真的,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急于摆脱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不再说什么,我像一条缺水濒死的鱼,停止了挣扎。
也许我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彻底惹怒了许矜,他猛地撒手,撂下一句话:
“明天要是看不到签字的协议书,就等着上手术台吧!”
说完,摔门而出。
蒋晴也跟着他离开,空荡无人的病房中,我抓着那张薄薄的纸,死死盯着,逼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
签名处,“许矜”两个字,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再也忍不住,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噗”地喷在了纸面上,鲜红刺目。
“太太,您吐血了!我去叫医生!”
年轻的小护士惊呼,将我从地上扶起。
我连忙阻止她:“我没事,歇一会就好。”
将她打发走后,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顾辉,我……我有事想要跟你说。是……关于我墓地的选址。”
那边的呼吸滞了一下,而后沉声回:“好。”
安排好了身后事,我紧攥着那纸离婚协议书,给许矜编辑了一条短信: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永远地从你的世界消失。
他回:多久?
多久?多久才能彻底离开他?我苦笑,输入:
孩子出生。毕竟跟一个孕妇离婚,法律也不会允许,对不对?
你放心,我会净身出户。
那边很久才回,只有四个字:如你所愿。
检查了一遍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当天下午,我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并没有让司机来接我,而是打了出租回去。
我站在别墅大门外,一遍又一遍地试着密码,天气很冷,手指不停颤抖。
“密码错误”
“密码错误”
“密码错误”
密码是许矜的生日,我不可能记错的,蓦然察觉到什么,我仰头望去。
二楼落地窗边,有一个高大的影子,我霍地反应过来,他将密码改了。
我盯着门,上一次的血迹还停留在上面。
被无情抛弃的记忆,不受控制地侵入脑海,令我更加剧烈地发起抖来。
明明只隔了几天,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我抱着双膝,靠着门坐下,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努力汲取着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里似乎下了一场雨,寒冷侵骨,有人将我抱起,是许矜吗?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地板上,手脚冻得僵硬麻木,没有知觉。
“邹司机把你抱进来的。”许矜拿着水杯,脸色有点不自然。
他其实根本没必要跟我解释,我不会再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所以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许矜坐在餐桌前,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不怎么开心。
也是,还要与仇人同在屋檐下两个月,换作是谁,都高兴不起来吧。
我自嘲地想。
不会了,很快,就不会缠着你了。
“你吃饭了吗?”
我挺着肚子,慢吞吞地走进厨房,忽地,脚一滑,旁边伸来一只手臂,稳稳扶了我一把。
我一怔,放开他的手臂:
“谢谢。”
许矜的手过了很久才收回去,“我只是怕你脏了我家的地板。”
我紧紧捏着围裙,忽地没了下厨的欲望,就算做了,他也不会吃的吧,又何必呢。
我将围裙脱下来,折好,放进柜子里。
许矜有几件很喜欢的西装,平时都不让佣人碰。
我取下来,小心熨烫过,再一件一件地挂好。
家里的东西,我全都细心地擦拭过一遍。
看到垃圾桶里,那个满是裂缝的陶瓷娃娃时,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
我捡出来,将上面的灰尘一点点擦去。
背后传来许矜嫌弃的声音:“破都破了,还留着做什么?”
我一怔,无意识地喃喃重复,“是啊,还留着做什么?”
身后没有任何回应,许矜不知何时离开了。
我打开底下的封条,将里面的平安符取了出来,紧紧贴在心口。
接下来的日子,我继续忙里忙外,将家里的一切打理妥帖。
许矜的书房里有一盆花,本来都要枯死了,在我的细心关照下,竟然活了过来。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一个午后,许矜将我堵在门口,紧蹙着浓眉,满脸烦躁:
“不用假惺惺了,你以为我会回心转意吗?”
我的后背紧紧贴着墙壁,低垂着脑袋,盯着圆滚滚的肚子:
“原谅我,好不好?只要你能原谅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只有这一个心愿了,如果他能应允,这一生,我便再也没有遗憾了。
许矜抿唇,嗤地一笑,“想要我原谅你?除非你死。”
除非你死。
重重四个字,让我的世界,再次被悲伤覆盖。
“如你所愿。”
我仰起脸,轻轻一笑。
小说愿你一世安,离婚协议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