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行刑的日子愈发近,我掰着日子朝牢中的狱卒打听老师的消息。
念老师有开国之功,他对老师的刑罚只有抄家。
最后一天了,天亮我就要被压往边疆了。
很久以前那个地方我去过,当时是为了帮他退倭贼。
短短几日之间我感觉自己老了很多岁,兴许是疲惫。
天亮了,门牢打开,我被压上了囚车。
这囚车我坐过,当时是替他两方谈判被俘。
囚车游城。
我站在囚车里,从大牢至城门,一路之上都有百姓。
我被流放的消息早早就让放了出来,这天大家都起的很早。
早早赶至街边送我。
人声鼎沸,我不孤独。
城门已至,囚车被打开。
我下了囚车,手脚上了枷链。
万众瞩目中,我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他也来送我,我笑了笑。
我回目望去,阿然搂着他的蛮夷美女站在高台之上看我。
全城百姓也前来送行,声势浩大。
望着这为他打下的一世长安,我要了一碗酒敬他,“这盛世,如你所愿。”
看着搂着蛮夷女子立于高台的阿然,想起当初同他打下江山时一同荣耀的光景,
我将酒一饮而尽。
你要江山,我为你赴死夺之。兵败洛阳,我陪你东山再起。临天下,你身边却不再是我,我成了流放的钦犯。
他望着我。
我慢慢放下酒碗。
“穆夫人西堵蛮夷,东退倭贼,六进六出举国有大功之难尽,王上三思啊。”
人群中忽传出一声。
“是呀,穆夫人以一己力游说周国,不顾生死,省了多少将士的鲜血,是举国的功臣,不能承此罚啊。”
“王上三思,夫人乃一国之母,不可流放啊。”
“闭嘴!不管是谁,只要谋逆就是死罪!”
人群攒动,
我和他皆两厢无言。
人声鼎沸处。
我和高台之上的他无言中一次目光深刻的交换。
可谓倾盖如故白首如新,那一刻我明白,他再也不是我的阿然了。
我点了点头,心想这样离开,也不枉是个好结局,人之将死,回之往生,我这大半辈子都围着阿然,也该在这最后的余时里看一看这不容易才来一趟的人间,或许正是老天对我的安排,天命不违。
这么一想倒也释然,不容天下为我求情,放下酒碗,肆意朝着城门走去,足上的枷链很重,但好过阿然带给我夺命的窒息。
我太得民心,于他不利,纵使无此,他心中也终有这道刺。
我行在城郊,押解我的那对卒子默默跟在我的身后。
所行数里,林间中,其中一名卒子不知从哪牵出来一匹红驹。
他俯身跪下请我上马。
我眼中一热。
“谢谢你。”
我倾身扶他起来。
他们牵着驹子,我坐在马上。
阿然年少成名无有出其右,我佐他其左而名满江湖。
天下知他必知我。
他从不谢我帮他夺得了这天下,却心心念念害怕我夺了他的天下。
我若有此心,又何故至于此。
旧病复犯,胸口骤缩,一口鲜血将我疼得从马上摔了下来,吓坏了两名卒子。
他们就近帮我找了家医馆。
看到我一身囚衣,
医馆的大夫略有迟疑。
“这是我们的国夫人穆商离,请大夫予以救治。”
闻言那馆医慢慢挽起我的袖子帮我诊脉。
诊完摇了摇头。
“夫人节哀。”
那卒子立刻噗通一声给大夫跪了下去。
“国夫人是个大好人,请大夫予以救治!”
我早有预测,笑着摇了摇头收回了手。
“别为难他了。”
卒子回头看我。
“夫人是整个国家的恩人,这么好的人不该有此报。”
我失声笑道,
“你怎知我是好人,我分明是全天下最不通情达理之人。我欲谋逆,包藏祸心,乱臣贼子,死之不足惜。”
“夫人不是这样的人。”卒子坚定的道。
我笑了,“你才见过我几面,敢说这样的话。”
“夫人之功绩,天下皆知,我相信你。”
看着他一丝不垢的双目。
我哑然了。
“一个与我素未谋面的人都能判断我不会害你,你同我同床共枕数余载竟还不如一个外人看的通透。”
砰!
门口一道身影甩了进来。
“阿路!”
我身旁的卒子跑了过去,飞进来的正是另一个卒子。
“快带夫人跑!”
那卒子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断了气。
我伏案站了起来。
那名卒子放下兄弟转身跑了过来。
“那恶毒的女人定是发觉了,夫人快跟我走。”
我在他护送下从医馆后门逃了出来。
他让我呆在原地不要动,
去将马牵了过来。
他回来时靠在马上也已负了重伤。
夜色已深,
他步履蹒跚的靠着马挪了过来。
未至我身旁便倒了下来,
我伸手去扶他,扶的一手腥黏。
他勉强借力跪在地上从兜里掏出钥匙为我开枷链。
我扶住他。
“多谢......”
他头也不抬。
“谢什么,夫人——是举国的恩人,小人贱命,能有机会为夫人效命是小人——祖上的荣光。”
枷锁打开了,他却靠在地上起不来了。
“撑得住吗?我带你去医馆。”
他竭力拉住我的袖口,小声道。
“夫人要当心,小的是收了钱来半路结果夫人的,小人不会那样做,但小人答应了下来,小人是为了救夫人,这是收买小的的银子,夫人收好路上用,真搞不懂,像夫人这样好的人,这么还会有人想要暗杀,千刀杀的......”
摸着接过来还载着余热的银块,手上的人已渐渐没了呼吸。
心像针刺那般疼。
真想此刻一场大病将我早些夺走。
可我的命现已载着这两位换的,又不给了我随意糟践的权利。
今夜江岸的风尤其厉,
我站在渡口望着那个方向。
灯火渐渐汇成一处。
不知过了多久,天亮了,一阵暮睎照进了船舱。
我醒了过来,船已泊到了江水中央。
波光粼粼的江面上矗着几个撒网的渔人。
压着棹子驶进了江畔小镇。
登了渡,我缓缓上了岸,自入了街便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到我身上,我心下犯疑,这里已离汴京不近了他们还能认我出来。
这个谜团直至来之市井之中才解了疑。
完本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