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如潮水一般涌进耳廓,抬起头,一张张讥笑、嘲讽、探究的脸环绕着我,指指点点。
我挺着肚子,艰难起身,心口的疼痛让我猝然晕眩,险些再度跌倒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心……”
何韵从身后接住我,将我扶稳,他皱着眉替我擦干眼泪时,四周的抽气声愈发大了。
他充耳不闻,挥了挥手,遣散人群后,强硬地带我回到诊室,反复确认没有大碍,才亲自把我送回家。
我留他吃过晚饭,等他离开,才翻出B超单子,望着彩超上模糊的人影发呆。
照片里,孩子的鼻子像似乎有点像我,眉眼却和段毅笙极为相似。
我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眉眼,努力分辨它的模样。
如果此刻,段毅笙能陪在我身旁,该有多好……
心中泛起一阵苦涩,我摇摇头,
不可能的……
便在此时,眼前白光一闪,一辆车穿过庭院,正朝大门驶来。
我心中一紧,竟然,是段毅笙的车!
“宝宝,爸爸来看我们了!”我惊喜地摸了摸肚子,飞快跑到一楼,还没站稳,门就开了。
段毅笙看见我,二话不说,钳住我的手臂往外拽去,“跟我走。”
我踉跄几步,喜悦僵在嘴边。
腕上传来的刺痛让我本能地觉察到危险,我用力挣开他,警惕地道:“毅笙,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猝不及防被我甩开,见我手里握着B超单,冷笑一声,一把夺了过去,揉成一团,
“林菲雅,你但凡还要点脸,就跟我去医院,把肚子里的野种拿掉。”
像被当头棒喝,脑海里“轰隆”一声,我茫然低喃:“野种?”
他在说什么?什么野种?
段毅笙望向我的眼神异常冷硬,语气也掺了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何韵之间的那些龌龊事?”
我狠狠打了个冷战,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冷,“你怀疑我和何韵?”
“今天是不是他送你回来的?下午回家,三更半夜才离开,你们在屋子里做了什么?”
“你怀孕的这五个月,一直是他接送你去产检,你看看这个!”
一份文件甩在我脸上,我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接在怀里。
第一页上,排布着密密麻麻的照片,有何韵来家里接送我去医院时,扶着我走路的照片;
还有我昏厥时,他把我抱到医院的照片;
甚至有我躺在病床上昏睡时,他轻轻抚摸我头发,满眼都是怜惜的照片……
一张张堆砌在一起,仿佛他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我像被火燎到,猛地缩回了手,文件“啪”一声落在地上。
我上前几步,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毅笙,是谁在造谣?你难道不知道,何韵是我的表哥,我怎么可能和我的哥哥……”
话未说完,一记耳光甩在了我脸上,愤怒的咆哮在耳边炸开,
“哥哥?你以为我不知道,何韵是你那个生不出蛋的姑姑领养回来的孤儿,你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林菲雅,想骗我,你有这个能耐吗?”
火辣辣的疼痛自脸颊蔓延到脖颈,紧接着头皮一痛,巨大的压力让我跪坐在地。
段毅笙抓住我的头发,将我的脸按近地上的文件,他一页一页翻阅着,贴近我的耳畔,恶狠狠道,
“你不敢看?我偏要你看!”
文件中除了我和何韵的合影,还有他和姑母的亲子鉴定。
翻到最后,一份“离婚协议书”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竟然要和我离婚?
我瞳孔巨震,颤声道:“毅笙……”
手中被塞入一只笔,冷硬的声音落入耳中,“签字!”
“不……我不要!”我疯狂挣扎,胸口的悸痛像浪潮叠起,眼前阵阵晕眩。
可他就像铁了心一般,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我的脸狠狠按在文件上,残酷的声音犹如闸刀般落下,
“由不得你!”
我浑身颤抖,为了不伤到孩子,只能努力抬起肚子,哀哀乞求,
“毅笙,你相信我,我和何韵真的只是兄妹,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啊……”
头顶传来一声极尽轻蔑的冷笑,“别再恶心我了。”
说完,他抓起我的手,就要在落款处签名。
“不要——!”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掀开他压在我身上的手,豁然起身。
心脏疼的像要炸裂开,我猛地按住心口,白光乱闪的视野内,隐约看见段毅笙的手朝我抓来。
我下意识往后躲,直到撞上冰冷的墙面,心口又是一阵绞痛,脚一软跌坐在地。
胸口传来不堪重负的跳动,震地耳边一片嗡鸣,我慌忙去掏口袋,手指一颤,药瓶滚落……
那一瞬间,直觉告诉我,如果不立刻吃药,我会死!
腹中从未出现过的绞痛让我慌了神,我不能死,我要保护我的孩子……
四肢并用地爬过去捡,刚刚碰到瓶身,段毅笙抬脚踩在了我的手背上。
钻心的疼!
我匍匐在地,艰涩的张开嘴,嗓音嘶哑,“药……我的药……”
“你又在耍什么花样?”嘲讽的语气犹如利剑,穿透隆隆的心跳声,直插命门。
他会以为我是装的,是因为我从未告诉过他,我有心脏病。
我害怕他心疼、担忧,但事实却犹如重锤,将一颗真心砸碎。
他不仅不关心,甚至在目睹我病发时,没有丝毫关切和怜惜。
眼前恍惚出现他面对乔妙妙时百般呵护的模样,口里泛起麻木苦涩,呼吸间仿佛都带着血腥气,
“毅笙,救救我……没有药,我、会死……”
“啧”段毅笙弯下腰,一根根掰开我的手指,将药瓶夺了过去,
“维生素片?呵呵,演的真像!”
他用拇指推开瓶盖,随即,翻转瓶身……
“不要——”我嘶吼着,只见五颜六色的药丸和药片倾泻而出,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这么多颜色,收集了很久吧?为了演这出戏,你准备的够充分啊。”讥讽的话语如冰刀,刀刀致命。
之所以将药配好,装进维生素瓶子里,是因为害怕被段毅笙知道病情,
怕他担心……
怕他知道我随时可能死掉……而伤心……
我绝望地闭了闭眼,多讽刺啊……
疯狂叫嚣的疼痛撕扯着肉体和魂灵,仿佛要将我粉碎,我浑身痉挛地在地上蠕动,抖着手去捡地上的药片,然而每次即将碰到时,都会被一只熟悉的皮鞋碾成齑粉。
呼吸困难,胸口的疼痛蔓延至全身,我倒在地上痉挛不止,可就算如此,讥讽的声音从未停歇,
“你还演上瘾了?!”
“林菲雅,你看看自己的样子,真难看!”
耳边“嗡”一声响,随即,心口像空了一块,疼痛和痉挛都消失了。
我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他嫌恶的视线,张了张嘴,无声地道,
段毅笙,是不是我真的死了,你才会相信我啊……
视线在这一刻倏然摇晃,段毅笙错愕的眼神一闪而逝,紧接着,黑暗来袭。
完本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