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心易变
我哽咽着点点头，“好。”
只要你不爱上她，我什么委屈都可以忍。
“公主只是天真娇纵了些，你要让着她，不要和她斤斤计较，她本性不坏的。”沈君赫轻轻的擦去我的眼泪。
我迟疑的看向他，本性不坏？天真娇纵？我一时间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沈君赫抚过我耳边的碎发，我下意识的发抖。
三年的折磨让我对任何人的靠近都有恐惧，我害怕下一秒就会被打。
我抑制着身体的本能反应，直视他，“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他收回抚摸我头发的手，眼神有些躲闪，“你想多了。”
我泪眼朦胧，“沈君赫，你变了。”
这句话好像打开了他怒气的开关，他上前拽住我的胳膊，“我变了？那你呢？你和哪个什么梁钰眉来眼去的时候，有想过我吗？”
我生气的咬住了他的手，他吃痛，松开了手，“我和梁钰眉来眼去？沈君赫，你和梁无双就差抱在一起了，你让我怎么想？”
“那你就干净吗？”他眼里的明晃晃的怀疑刺痛了我的心。
“我不干净？”我不可置信的反问他，以前那个说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少年，现在怀疑我不干净。
沈君赫沉声，捏着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梁无双告诉我，你在梁国三年，他可是对你照顾有加啊。”
我愤怒的甩开他的手，“沈君赫，你以为谁都想你这么龌龊吗？”
“我龌龊？那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只有我一个男人。”沈君赫摁住我的肩膀，死死的将我困住。
“嘶拉。”脆弱的布料承受不住他的怒火。
他的眼里是让人心惊肉跳的偏执。
我推拒着。
过去不堪的回忆仿若重现，眼前的沈君赫的脸开始扭曲，变成了陌生男人的脸。
梁无双曾经找一群男人强迫我。
那次是梁钰在最后关头救了我。
我那个时候想，如果我真的被人侮辱了，也就没脸活着见沈君赫了。
我浑身发抖，噩梦重现。
我喃喃自语，“梁钰，梁钰救我。”
沈君赫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狠狠的捏住了我的下巴，“你在叫谁的名字？”
一瞬间，我从噩梦中抽离。
我连忙握住他的手，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你听我说……”
沈君赫使了劲，一下下掰开我的手，“陆明珠，你别碰朕。”
无力的瘫软在地，我只感觉我的心瞬间四分五裂，呼吸不过来。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里满是从来没有过的嫌弃厌恶，甩袖离去。
“朕嫌脏。”
4.
沉闷的面具戴在脸上，让人呼吸不畅。
长期的跪姿让我本来就脆弱不堪的膝盖，钻心挖肺的疼。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鲜艳夺目的红色。
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梁无双拿噬心蛊强迫我来服侍她，当然，为了防止被沈君赫看出来，她以习俗为由，让服侍的宫女们都戴着面具。
我想起噬心蛊，不由自主的战粟。
如同千万只毒虫啃咬心脏，即使是撞墙撞的头破血流也无法减缓的痛苦。
可是我现在看着正在喝交杯酒的他们，突然觉得疼的无法呼吸。
梁无双含情脉脉的给沈君赫脱去外袍，下人们都走了，只剩下我。
面具之下，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夫君……”梁无双情意绵绵的话如利刃一般扎在我心上。
沈君赫和梁无双的衣服一件件从床幔中扔出，梁无双的衣服劈头盖脸的砸到我脸上，然后落地。
我跪着，像狗一样爬着，捡起他们的衣服，麻木的叠好。
梁无双娇笑着，“夫君，夫君，喜欢我还是喜欢你那个陆明珠。”
我咬住舌尖，逼迫自己冷静，恨不得自己变成聋子。
沈君赫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叹了口气，“你啊你，和个小孩一样。”
“那你说啊，你喜欢我还是喜欢她。”梁无双楚楚可怜的撒娇。
“那不一样，你比她干净。”他说。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听不看。
她干净，我脏。
沈君赫，你真的爱上她了吗？
你忘记是你亲手把我送去梁国为质的吗。
如果不是去了梁国，我又怎么可能变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我也曾和他拜过天地，他也为我掀过鸳鸯盖头。
我们在漫天大雪中许下一生一世的誓言。
即使所有人都认为我们不相配。
他也要给我一个家，我是她的妻，他是我的夫。
可最终不过是，燕去花落，烛红头盖是新人。
心如刀割。
我端着的龙凤花烛不停的燃烧着，烛影摇曳，灼烫的烛泪一滴滴落在手上，疼的我直冒汗。
可我不敢动，我知道梁无双在得意洋洋的看着我，只觉得冷的浑身血液都要凝固。
她就这么看着我卑躬屈膝，做她的贱奴。
天微微亮，沈君赫就离开了。
梁无双妖娆的躺在床上，媚眼如丝，一副被滋润过的样子，她像招呼小猫小狗那样朝我招招手，“过来。”
我跪了一晚上，膝盖的伤是雪上加霜，腿几近废了。
我踉踉跄跄的站起来，疼的大汗淋漓，大颗大颗的汗珠砸在地上。
我疼的龇牙咧嘴，但还是努力笑着，“公主有什么吩咐。”
梁无双心情看起来好极了，“叫皇后娘娘。”
我攥紧了裙角，低下头，“皇后娘娘。”
“听说你本来就是冷宫的宫女，一直照顾沈君赫，这才趁虚而入，勾引了他。”梁无双拍了拍我的脸，十足的轻蔑。
我低着头，不敢接话。
梁无双的手慢慢靠近我的脸，我止不住的发抖，连连嗑头，“我是贱奴，我是贱奴，是没人要的可怜虫……”
梁无双笑的前仰后合，手慢慢的摸向我的脖颈，我吓的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梁无双只是轻轻的说，“别忘了，你身上我刻的字。”
“和我抢男人，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贱奴，好好收拾这里，有差错我就……”
我连连点头，额头上的血流到眼睛上，也不敢擦一下。
梁无双离开了。
我无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的伸出手摸了摸脖颈，那里的皮肤凹凸不平。
赫然刻着两个字，“贱奴。”
那是梁无双一刀刀亲手给我刻出来的。
锋利的刀刃划破皮肤，鲜血冒出，恐惧感让我即使被绑住也还是止不住发抖。
脖子处的疼痛感让我有濒临死亡之感。
现在想起来，我还是忍不住恐惧。
我咬着唇，一言不发的整理着床铺。
凌乱不堪的锦被，一抹鲜艳的红色格外刺眼。
我闭上眼睛，不愿意去看。
可明明这些已经发生了，我逃避不了。
5.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我梦到年少的沈君赫站在梨树下，对我说，“龙游浅滩，虎落平阳，我哪怕是死，也要奋力一搏。明珠，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太平盛世。”
梦里的我告诉沈君赫，“等我回来。”
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知道他追着我的马车，追了好久好久……
梦醒了。
我爱的郎君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穿着龙袍的沈君赫。
他见我醒来，高兴的手都在发抖，小心翼翼的喂我喝药，“明珠，咱们不闹脾气了好不好？”
他在求和。
可是我感觉他好陌生啊，我都快认不出这是我的心上人了。
身上无时无刻的疼痛让我清醒，“那我要做皇后，做你唯一的妻子。”
沈君赫偏过头，放下了药碗。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过了好久，他叹了口气。
“她怀孕了。”
这句话像平地惊雷一般在我响起。
我的眼泪流干了，原来人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是真的哭不出来的啊。
话堵在喉咙，我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察觉出我的崩溃，紧紧抱住我，“没事的，没事的，以后她的孩子我让你养好不好？就当他是我们的孩子。”
我如鲠在喉。
颤抖着推开他，我听到我的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我们的孩子？沈君赫……我们原来有过孩子的啊，你忘了吗？”
那是一个未成型的胎儿，化作血水永远的离开了我。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当初梁国答应帮助沈君赫登上皇位，作为交换，需要我去做人质。
彼时我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一碗又一碗红花汤灌下去，我疼的晕厥过去，再醒过来时，我的孩子就没有了。
那个时候沈君赫红着眼，抱着我，“相信我，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我哭的嗓子都哑了，那个时候沈君赫每天想方设法的陪着我，哄我高兴。
可是现在，他说别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他说让我把别人的孩子当成我自己的。
我拿着被子紧紧的裹着自己，汲取最后一点温暖。
我迟疑着，终于说出了口，“梁无双在梁国的时候对我……”
我话未说完，就被冷漠的打断了。
“我知道你受苦了，她性格是有些娇纵，你别放在心上，我会补偿你的。”
我感觉我的心像破开了个口子，冰冷刺骨的寒风在呼啸。
我疼的近乎窒息。
沈君赫似乎不知道继续说什么，只是沉默着给我喂了药，嘱咐我好好休息，就逃一般的离开了。
我知道，他在愧疚。
我流下一行清泪，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有一个声音在说:何必呢，还是放弃吧，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不过几日，便有陌生的太监毕恭毕敬的传旨
接过圣旨，我只觉得可笑。
原来他的补偿就是让我做贵妃。
贵妃？不也是妾吗。
他早就不是曾经的少年了，我又何必困在回忆里。
叹了口气，心里突然平静了。
我想我不爱他了。
6.
沈君赫哄着我想让我吃点东西。
可我什么都吃不下，坐在床上，偏过头，不想看见他。
他重重的将碗放在桌上，语气低沉，“朕现在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别恃宠而骄。”
我抬眸，如今看着他，只觉得疲惫，“臣妾不需要，陛下陪皇后娘娘去吧。”
我躺了下来，用被子裹着自己，背对沈君赫。
“啪。”碗碎裂的声音显示出他的怒气。
“你看着我！你到底想怎么样？”沈君赫扯开被子，双手如铁钳一般有力。
无意牵动了伤口，我本能的皱眉抗拒。
他的手松开了，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陆明珠，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倔强的抬头，“陛下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去皇后娘娘哪里吧。”
沈君赫眼神锐利又冰冷，冷哼一声，“你不想伺候朕，多的是人想伺候朕。”
说罢，愤愤不平的甩袖离开了。
连着几天他都没有再来看我，我刚好落个清静。
梁无双却不愿意让我逍遥自在。
御花园，远远的看到了梁无双和沈君赫在赏花。
我打算躲开，却被叫住。
“陆姑娘？哦不，贵妃，你怎么看到我们扭头就走啊？”梁无双声音温柔，丝毫看不出恶毒的样子。
我行礼，顺从的回答，“臣妾不好意思打扰娘娘和陛下赏花，先行告退了。”
梁无双得意不已，亲密无间的挽住一边的沈君赫，“君赫哥哥，你的陆贵妃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
沈君赫用手刮了刮梁无双的鼻尖，十足的宠溺，“你啊你，哪里像个皇后。”
梁无双幸福的依偎在他肩头，“我不做陛下的皇后，我是陛下的妻子对不对？”
沈君赫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也毫无知觉。
“对对对，你是我的妻子，肚子里是我的宝贝孩子。”沈君赫摸着梁无双的肚子，视若珍宝的模样。
我想起我失去的那个孩子，不自觉咬紧了牙。
“既然贵妃来了，就一起赏花吧。”沈君赫漫不经心的开口。
我只感觉屈辱，却只能点头说好。
尊卑有别，我低眉顺眼的跟在他们身后，不敢逾越。
“陛下，你说肚子里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梁无双撒娇的开口。
沈君赫轻抚着她的肚子，“不急不急，一定要给他起个举世无双的好名字。”
“陛下……”梁无双眼中带泪，似乎十分感动。
“听说陆妹妹身子不好，以后子嗣艰难，不过没关系，我的孩子也是妹妹的孩子。”梁无双故作善良。
只叫我作呕。
沈君赫的视线落到我身上，我下意识的低头，不与其对视。
“她哪里配，不过一个奴婢。”沈君赫喝了口茶，不以为然。
我以为我会心痛，但其实我已经没了感觉，我好像真的不爱他了。
沈君赫见我没有开口，挑了挑眉，“贵妃说是不是啊？”
我笑了，点头称是，“是，臣妾不过是奴婢，配不上。”
沈君赫死死的盯着我，突然毫无征兆的摔了手里的茶杯，旁边的梁无双也被吓了一跳。
三年在梁国的折磨让我下意识的跪了下去，止不住的发抖。
沈君赫安抚的拍了拍梁无双的手，转过头，语气冷硬，“你跪着把这些收拾干净。”
“是。”
梁无双用手帕贴心的给沈君赫擦手，“陛下，这种事情让下人来就好了，怎么能麻烦陆妹妹呢。”
沈君赫反握住她的手，“她本来就是婢女，哪里有那么娇贵。”
梁无双用手帕捂嘴娇笑，“那陛下也不应该这样……”
我咬着唇，跪着小心翼翼的收拾瓷器碎片。
一个不留意跪在了碎片上，疼的我倒吸一口凉气。
沈君赫淡淡的开口，“知道疼了，知道了就乖乖听话。”
梁无双不明所以，可我明白他在说什么。
沈君赫希望我能像以前一样爱他，黏着他，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我摇摇头，只是继续埋头捡着瓷器碎片。
沈君赫猛的拽住我的手，逼我和他对视。
良久，他松开了手。
“既然这么喜欢伺候人，那就好好伺候皇后吧。”
大概是手里攥的碎瓷片太锋利，我竟然感觉到了疼痛。
梁无双柔若无骨的靠着沈君赫，“臣妾哪里敢使唤陆妹妹呀。”
“你是皇后，她原来不过是婢女，有什么不敢的。”沈君赫说。
梁无双笑的得意，娇笑着说:“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7.
大臣有要事禀报，沈君赫离开了。
御花园里只剩下我和梁无双。
沈君赫一走，梁无双就露出了本来面目。
梁无双用鞋尖挑起我的下巴，啧啧称赞，“真的是楚楚可怜的一张脸，我要是男人我都不忍心……”
下一秒，“啪。”
我直接被打倒在地。
她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脸皮真厚，打的本宫手都痛了，给我爬过来。”
我撑起身子，像狗一样爬了过去。
我跪着给她端茶倒水，伺候她吃点心，像极了她养的狗。
在梁国的时候，只要她想，我就要像狗一样一直伺候她，卑贱到骨子里。
如果她不高兴，她就会找人用烙红的铁烫我的胸。
梁无双笑的开心，拍了拍我泛红的脸，“啧啧啧，沈君赫也不要你了，你看，我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个贱奴！”
我全身紧绷，理智告诉我，三年都熬过来了，现在没必要和她起冲突。
可梁无双还在喋喋不休。
“天生的贱种，你的孩子当初要是生下来了，会是人还是狗啊哈哈哈……”
“幸好没出生，啧啧啧，你这种贱人怎么配生孩子，生个猪还差不多。”
“早知道我在梁国的时候，应该找猪来和你配，说不定你还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呢哈哈哈……”
一瞬间，我脑里那根理智的弦，断了。
我疯了一样的扑向梁无双，那一瞬间，我忘记了恐惧。
脑海里只剩下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
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他，谁都不行！
梁无双没有防备，猝不及防的被我扑倒在地上，我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仇恨，愤怒，委屈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梁无双拼命的拍打着我的手，脚也使劲的踹向我。
身上的伤口裂开，疼痛刺骨，可是我就是不松手。
她眼里第一次浮现出恐惧，失去了以往的得意，哀求的看着我，“求求你……”
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会害怕吗，原来和我这个贱奴也没有什么区别嘛，我想。
她挣扎的力气逐渐小了下去。
“啪。”狠狠的一耳光，是沈君赫。
他这次真的一点没有留情，打的我头晕目眩，一时间缓不过来神。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看到他打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梁无双一下子活了过来，止不住的咳嗽，然后便声泪俱下的哭诉。
“君赫哥哥，她想杀了我，想杀了我们的孩子……”
“如果你再晚一点来，就看不到臣妾了……”
沈君赫抱住她，轻声安慰她。
转过头看着我，变了脸色，眼神冰冷“陆明珠，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一回事？”
“你怎么变的这么恶毒！真叫我恶心。”
我捂着脸，咬着牙，不愿意解释。
就算我说了又怎么样，他不会相信我的，而我现在也不需要他的信任了。
沈君赫面无表情的下旨，让我闭门思过，降为妃位。
一旁的梁无双不满他的处理，却也没有办法。
我领旨谢恩，回了宫殿，便打算大门不出，再不见人了。
可是当天晚上，沈君赫就来了。
我已经更衣准备睡了，只能无奈的起身迎接。
我下跪行礼，沈君赫直直的看着我，眼里情绪复杂。
他不让我起来，我只能一直跪着。
膝盖伤上加伤，疼的我只能咬唇，汗珠滴落在地上。
沈君赫沉默了很久，我也跪了很久。
几乎摇摇欲坠，他才让我起身。
我低着头，做足了谦卑的样子。他却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他。
他微微挑眉，“真是让朕大吃一惊啊，现在都学会杀人了，怎么？嫉妒她是皇后？”
我一下一下用力掰开他的手，“嫉妒？陛下若是非要给臣妾安个罪名，臣妾也无话可说。”
“干脆就让臣妾直接去冷宫吧，免得相看两厌。”我倔强的扬起下巴，不肯退半分。
沈君赫喉结微动，几乎是吼出来的，“陆明珠！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他愤怒不已，我却笑了，平静的说:“是啊，我不爱你了。”
沈君赫好像一下子被钉住了，说不出话来，指着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我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觉得无趣。
沈君赫过了良久，恢复了平静，“我知道你只是在说气话，只要你乖乖认错，我马上就恢复你的贵妃之位，每天都抽时间陪你。”
我不说话，沉默的拒绝。
他走的时候脚步匆忙，带着慌乱。
我知道他害怕我不爱他，男人就是这样，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8.
梁无双怀孕了，梁国自然要派人来贺喜。
只是我没想到，来的人是七皇子梁钰。
这种国宴还在禁足的我，是没资格参加的。
和皇帝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只能是皇后。
好在沈君赫没派人看着我，我闷极了，偷偷跑出来透透气。
我无聊的在御花园里散心，满天烟火，举国同庆。
一转头，却看到了熟人。
梁钰。
月光散在他身上，矜贵出尘。
他笑了笑，朝我走来。
并肩而立，他先开口，“你不高兴？”
我惊讶于他对我的了解，释然的笑了笑，“是啊，只不过换了个地方做笼中鸟。”
梁钰看向我，满天星辰在他眼里，“我带你离开，好不好？”
我一愣，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有一瞬间被蛊惑了，我点头说好。
怎么会有人不向往自由呢？
愤怒的男声打断了我们。
“陆明珠！”沈君赫在树影下，看不清神色。
他旁边是穿着凤袍的梁无双。
我吓了一跳。
他上前，亲密的搂住我，如鹰爪一般将我困在怀里，“七皇子来我沈国道贺，怎么不去宴席，反而在御花园里我的明珠叙旧？”
“我的明珠”这几个字他咬的极重。
其中蕴含的在意和占有欲让一旁的梁无双红了眼睛，泫然欲泣。
沈君赫和梁钰视线视线相对，硝烟弥漫。
我想说话，沈君赫将我搂的更紧，“明珠今天晚上还要侍寝对不对啊？”
尾音上扬，十足的愤怒。
我只能点头附和。
梁钰勉强的笑了笑，“那就不打扰了。”
梁钰离开了，只剩下我和沈君赫，还有……梁无双。
梁无双柔弱的咬唇，捂着肚子，“陛下，臣妾肚子疼。”
我以为沈君赫肯定会去关心她，然后抛下我。
可是没有。
他眉头紧皱，十足的不耐烦，语气冷的凝霜结冰，“肚子疼找御医，朕又不会治。”
我被他打横抱起，他的脚步急促，我只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
我手足无措的攥紧了他的衣领，我悄悄抬眸观察他的神色。
面无表情的沈君赫看起来十足的威严，我有些害怕。
他在我面前一向好脾气。
我被直直的摔进软榻之中，锦被上淡淡的熏香味让我眩晕，我支起胳膊想要爬起来。
可是下一秒他压着我，男女力量悬殊，我动弹不得。
我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沈君赫为我拭去眼泪，动作轻柔，但我却恐惧的发抖。
“说你只爱我，说！”
我抗拒的推了推他，害怕的咬住唇。
我闭上眼睛，不敢看他。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珠，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他的眼神极富侵略性，好像要把我生吞了一样。
我别过头，浑身发抖，不敢看他，下意识的推拒，“滚开啊！”
他显然误会了什么。
他的动作开始带着狠劲，让我心惊肉跳。
我喃喃自语，“疯子，疯子，沈君赫你疯了。”
他目光沉沉，“我是疯了，被你逼疯的。”
“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啊！你说话！”
他的手游移在我的脖颈。
我不知道为何此刻生了反骨，大抵是生气他和梁无双，“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你要杀了我吗？”
颤抖的手狠厉的掐住我的脖子，他双眼通红，“我不许，你怎么可以爱上别人！你说过只爱我一个人的。”
我被掐的窒息，声音断断续续，“那……你呢？你和梁无双都……有了孩子。”
他的手略略松开，我挑衅的接着说，“我嫌你脏。”
“我脏？你不脏吗？和那个梁钰拉拉扯扯，如果不是我来，你们是不是要抱一起了，啊？”
他松了掐住我的手，可明明窒息的是我，他却喘着粗气。
他疯魔一样。
我麻木了，不再反抗。
他偏执的疯狂，“你只能是我的，陆明珠。”
“哪怕你死了，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他的动作突然停了。
他颤抖着手，抚摸着我可怖的伤痕。
“这是谁干的！”他的声音带颤。
9.
眼睛已经哭肿了，流不出泪。
我睁着眼睛，呆愣的看着绣着合欢花的帷幔，“不是你亲手把我送进地狱的吗？”
他几乎是颤抖的解开了绑在我手上的腰带。
他的头埋进我的脖颈，我感受到温热的泪水划落。
“不……不是的，我以为，我以为他们只是关着你……”剩下的话，他哽咽的说不出来。
眼角有泪划过。
我继续说着，“你问我是谁干的，我告诉你，是你的皇后，梁无双。”
“她让人拿竹签扎进我的脚趾，把我丢进蛇窟，各种各样折磨人的法子她都想的到。”
“你知道那种刮骨剔肉的疼吗，你知道被蛇缠绕的感觉吗？”
“你看看我这些遍布全身的伤口，你看看我，你看看现在的我。”
沈君赫红着眼哽咽，他无力的跪在床边，失了帝王风范。
我接着说，“我每天做梦都是你，我每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想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家。”
“可是你呢？你娶了梁无双！”我无力的吼出声，发泄着怒火。
他卑微的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牵着我的手，好像我是易碎的琉璃。
“我不知道，我长得不知道，如果我知道……”
我甩开他的手，打断了他，“你知道又怎么样？你舍得放弃拼尽全力得到的皇帝之位吗？”
他眼睛染上红色，长臂一伸，将我紧紧抱住，“我舍得，我舍得！我不要这些了，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求求你，别离开我，别喜欢上别人，好不好……求求你。”他的声音哽咽。
如针一般扎在我心里，血淋淋的疼。
“王权富贵，万人之上我都不要了……我只要你，明珠，你别不要我。”他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卑微乞求。
我闭上眼睛，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眼泪。
我问:“你真的舍得？”
“舍得。”
“那你和她的孩子呢？”
“我也舍得，我只舍不得你。”他灼热的目光让我无法忽视。
我睁开眼说，“好啊，让我看看你愿意为我能做到什么地步。”
沈君赫笑了，“你等我。”
他转身离开。
我没想过他让我等的是这个结果。
婢女大惊失色的告诉我，陛下要杀了皇后！
我慌张的穿好衣服跑过去。
等我赶到，只看到地上的血迹，还有慌张的侍卫大臣。
梁无双的肩膀中剑，疼的大汗淋漓。
沈君赫手中的长剑还在滴着血，十足的疯子。
他转过头，看到了我，笑了，“明珠，你等我杀了她给你报仇。”
他的剑越来越靠近一边受伤的梁无双，梁无双惊惧之下根本站立不住，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
隐隐约约的有尿骚味传过来。
定睛一看，她身下已经濡湿一片。
旁边的侍卫拦着我，生怕我上前有危险。
可我义无反顾的朝沈君赫走过去，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
我轻轻的抱住他，他愣了。
“咣。”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反抱住我，语气小心，“明珠，明珠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不闹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我们回家。”他点点头，牵着我的手不愿意松开。
我看到旁边梁无双紧紧的捂着自己的伤口，眼神像淬了毒一样。
10.
哪怕睡觉，他还是不愿意松开牵着我的手。
我只好陪着他。
侧身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我也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醒来，床边已经是空空荡荡。
我烦躁的捶了捶脑袋，这一下麻烦大了，暂时不说梁国会不会撕破脸，光是帝后不和，百姓大臣都肯定要议论纷纷。
民心不定，可不是长久之兆。
我正忧心忡忡，却有婢女恭恭敬敬的给我送来凤袍凤冠。
十足的奢华精致，看着却陌生，从未见过。
我抚摸着凤袍上的金线，思绪万千，这时一双大手搂住了我的腰。
是沈君赫，他的头靠在我肩上，“这是我让人特意给你做的。”
“从我当上皇帝的那一天开始，我就让织造司做了这件凤袍，我一直等着你回来穿上它。”
“我等着你当上我的皇后，和我共享江山。”
情人间的昵喃总是格外让人心动。
我突然释怀了，转过身，握住他的手，“我不需要你给我报仇了，我希望你安安稳稳的做这个皇帝，好吗？”
沈君赫红着眼睛，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好，我只要你陪着我。”
我想摇头，可是看着他期盼的眼神，最后还是不忍心，只能点头同意。
封后大典的日子日益逼近。
梁无双被送回了梁国。
我以为以后的日子就能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结果我错了。
在封后大典举行的祭天仪式路上，我们遭遇了埋伏。
我直接被人打晕了，再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梁无双！
她憔悴扭曲的脸上是愤怒嫉妒。
我被绳索紧紧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
她紧盯着我，目光落在我身上的凤袍上，笑的癫狂，“哈哈哈哈哈沈君赫真是疯了，让你这样一个贱奴当皇后！”
“你配吗？啊！”她的脸几乎贴在我的脸上，眼里是嗜血的怒意。
我止不住的打冷战，牙齿碰撞咯咯作响。
我想闭上眼睛，可梁无双拿出来银针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知道她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她拿银针硬生生的撑开我的眼皮，疼痛伴随着恐惧，令人胆战心惊。
梁无双从头上拔下金簪，在我的脸上比划。
“你说你这种下贱的奴婢怎么配穿凤袍呢，为了你这种贱奴，他竟然刺伤我！害的我的孩子也没有了！”
“你说，我要怎么感谢你们呢？”癫狂的样子完全不像一国公主，更像疯子。
孩子？！
我讽刺的笑了，“孩子？你的孩子没有了，那我为了他去你们梁国做人质，我的孩子也没有了。”
“谁来赔我的孩子呢？”
11.
“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怎么可以和我的孩子相提并论？贱奴生出来的贱种罢了！”
金簪刺破了我的皮肤，鲜血滴落，疼痛让我忍不住发出惨叫。
可梁无双笑的更放肆了。
带血的金簪落地，梁无双挥了挥手，“我倒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狐媚子把一国之君迷的神魂颠倒，给我扒！”
几个精壮的男人围了上来。
我发疯的质问，“你们要干什么？给我滚！给我滚！”
他们的手在我的身上揉捏，我只觉得恶心，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的咬下去。
“啪！”狠厉的耳光声响起，脸上火辣辣的疼，牙齿也泛着酸。
眼前模糊一片。
我无力的闭上眼睛。
“沈君赫和我上床的时候都在叫你的名字，我倒是想看看，你这个样子，他还会不会要你哈哈哈哈。”
“最廉价的女人都没你下贱！”梁无双玩味的笑着。
最后的衣服也被强硬的扯下。
我的牙齿已经咬住了舌头，微弱的血腥味传来 ，我一狠心，就要咬舌自尽。
千钧一发之际，我听到了刀剑厮杀之声。
是沈君赫！
他竟然一个人找到了这里！
他身上的龙袍染上血迹，脸上也是血。
万夫不挡之勇。
他杀红了眼。
看到我衣不蔽体，愤怒更甚。
即使他身上已经被硬生生的捅出了血窟窿，也丝亳不减杀人速度。
我颤颤巍巍的捡起衣服，将自己包裹。
周围梁无双的人已经被他杀了一半，可他也身负重伤。
怎么办？怎么办？！
我慌张的失了应对之策，没注意到暗处的梁无双悄悄拿起了弓箭。
箭头对准了我。
霎时间，只听到弓弦震动之声。
我好像被钉在原地，失去了反应的力气。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我睁开眼睛，是沈君赫！
他用身体挡住了那致命的一箭。
血喷涌而出，他的胸囗是大片的血迹。
我觉得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剩下的是无边无际的疼痛恐惧。
我颤抖着爬过去，将他抱在怀里。
沈君赫温柔的笑了笑，“别哭，我的明珠……”
我拼命的摇着头，“别离开我，求你……”
梁无双显然也没想到，慌张的解释，“君赫哥哥，我不是想伤害你的……”
她忽然又换了脸色，神情扭曲，“你为什么这么爱那个贱奴，她也配和我抢男人！她就该死！”
梁无双拔出旁边人的佩剑，喃喃自语的向我走过来，“只要你这个贱奴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的……”
“君赫哥哥只能是我的……”
剑被高高举起。
“咣”一支箭正中梁无双的手心，她疼的下意识松开了手，剑落在地上。
是御林军！
梁无双一行人显然知道自己大势已去，纷纷缴械投降。
梁无双显然还是不死心，扑上去想要掐我。
可我不会再懦弱了。
我捡起旁边掉落的剑，狠狠的刺向她。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我脸上，她不甘心的看着我，死不瞑目。
我喘着粗气，丢了剑，小心翼翼的抱着沈君赫，“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回家，君赫你再撑一会……”
“会有救的，会有救的……”
沈君赫气若游丝，无力的伸出手。
我立马会意，握住了他的手，让他好抚摸我的脸。
他说，“没用了，对不起，我还是没能给你一个家。”
我泪眼朦胧，摇头，“不，你已经给了。”
他笑了，摸着我身上破烂不堪的凤袍，“真好，你是我的皇后了，一定……好好活着。”
我点头，眼泪决了堤。
“沈君赫，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啊！我们一起活。”
“若有来世……”他失了气息，永永远远的离开我了。
“啊沈君赫！”我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好像被人掏心掏肺的疼。
周围人纷纷下跪，我无力的爬在他身上，想留下他最后的温度。
怎么可能会死呢。
你看，他身上还是热的，怎么可能死了呢？
我捂住他的胸口，眼睁睁看着最后的一点热气在我的指缝流逝。
我将他埋进了我们初见时的梨树下。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当初新婚燕尔的我们都没有想到，幸福消失的如此之快。
梨花盛开，清风抚过，落了满头。
我一步步往回走。
时光也倒流。
二十岁，我看到我去梁国的马车倒着跑了回来，我从来没有离开沈国。
十九岁，我的孩子又回到了我的肚子里，沈君赫小心翼翼的摸着我的肚子，眼里闪着惊喜的光。
十七岁，沈君赫小心翼翼掀开了我的盖头，许下生生世世的诺言。
十三岁，鼻青脸肿的沈君赫抢到了过年的焦炭，他问“明珠冷不冷？快来暖和暖和……”
我冷，我冷啊。
我伸出手，恍惚间以为自己可以被再次温暖。
可不过是镜花水月。
我还看到，十岁的我哭鼻子，说沈君赫是个大骗子，他急的团团转。
如今二十四岁的我也在哭，可沈君赫不会再回来了。
沈君赫，你就是个大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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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笙儿
殿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