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秋风的金三爷走了，带着鼻烟壶高高兴兴地走了，我亲自给送出门的，回到店里，小五和二掌柜看向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好像是在同情我似的。

这就凸显出我和他们之间的代沟了，可我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告诉他们我这是在给金三爷下套吧，万一这俩人就憋着坏心眼去金三爷那里告发了我，那我明儿个就得跟护城河里飘着了。

“看什么看呢？不干活了？”

被我瞪了一眼，二掌柜的和小五分头干活去了，我则是走到金三爷先前坐的位置，找了块布给擦了擦，不然总觉得有些膈应。

时间很快到了晌午，咱这荣宝斋是包吃的，不过就一顿午饭，晚上的就自行解决，我让小五去外边街上打了几份快餐回来，大家临时搭了个桌子就开吃了。

这潘家园里有不少人家都养了狗，这年头还没有禁狗令，所以每天一到吃饭的点，这店门口就难免围着几条狗，阿黄阿黑的，你也不好去赶，毕竟说不准就是哪家同行养的。

老爹在的时候也养了一只狗，我记着自己小时候还经过跟着那条狗整个潘家园跑呢，只是有一天上学回家的时候，老爹说狗丢了，我因为这事难过了一整个礼拜。

后来慢慢长大了，我就估摸着那条狗指定是被狗肉贩子给药翻抓走了，说不好我在那难受的时候，那条狗已经被人炖烂了吃干抹净。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对狗蛮有好感的，看见今天店门口又围了几只狗，我放下筷子拍了拍小五的肩膀：“去，把咱们吃剩下的骨头倒给它们吧。”

“好嘞掌柜的！”两步路的事情，小五端起了我们装骨头用的碟子走到门口，然后将骨头倒在了台阶旁的角落里。

“让开，让开！这可都是好东西啊，给狗吃了不是浪费了！”

小五刚刚准备起身，没想到就被一个蓬头扣面的男人给推开了，还因此差点摔倒，幸好扶住了门框。

屋里的大伙听到动静，纷纷起身走到门口，我将小五扶了起来问道：“没事吧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五将自己的手腕翻转过来，已经被门框给搓破皮了，还有些许血迹，二掌柜的跑进了屋头里去拿创可贴，其余的活计则是将那个男人给包围起来。

那个男人此刻将阿黄阿黑们都给赶跑了，然后自己一个人蹲在台阶旁的角落里拿着小五刚刚倒给狗吃的骨头啃了起来。

一个大胆的伙计上前去掀开了这个男人的头发，我们总算是可以看清他的样貌，大概三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啃这剩骨头的时候还挺享受的样子，这让我们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现在的生活是越来越好了，就拿我练摊的时候，虽然穷苦了些，但也不至于连剩骨头都能啃得这么香，再穷也馒头管饱不是。

荣宝斋的这些伙计们就更别说了，按时下时髦的说法，我们也算是外资企业了，待遇在这潘家园里是没的说的，顿顿有肉吃，所以大伙对于剩骨头上面一些难啃的肉一般都是置之不理的。

眼前这个要饭的……应该是要饭的吧，他的举动简直是颠覆了这些伙计们的三观，就连我自诩见过点世面了，也还是被惊到了，别人刚刚啃过的骨头，甚至还留有狗的口水呢！

“我说要饭的，你是不是饿疯了啊，都和狗抢食了，有这能耐还不如去找个饭馆的后门蹲着呢！”

一个伙计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估计是因为这个要饭的正在啃他刚才吃过的大骨头，所以他觉着恶心，好像自己的嘴在被人啃着一样，我想了想也觉着有点不对胃口。

四九城里的饭馆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当天的剩饭剩菜一般都会丢在后面的汤桶里，要饭的大多数就靠这些饭馆的善心过日子。

其实这对于双方而言都是互惠互利的事情，这么一来要饭的也就不至于去影响人家饭馆的门面了，饭馆就不用担心客人们感到介意，还顺带做了善事，行善积德，生意兴旺嘛。

要饭的那家伙却是视若罔闻，继续啃着手上的剩骨头，连骨髓也要吸上两口，我只能感叹这个世界上真的是什么样的奇人都有，还真是少见多怪了。

“算了，算了，就让他啃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就是苦了阿黄和阿黑了，今天可能得饿肚子了，希望他们能在别家门口找到吃食吧。”

我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打算带着伙计们继续吃饭去，不过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这个要饭的突然换了个姿势，可能是觉着这样啃骨头比较舒服吧，我也就随意地瞥了一眼，但就是这么一眼，我就再也挪不开我的眼睛了。

要饭的怀里隐约露出一抹金光，我愣了下停下了脚步，然后仔细地看了一眼，这要饭的穿着破布烂衣，我站在台阶上面几乎把他看了个精光。

不过那抹金光倒是藏得挺严实，我心念一动，向一个伙计挥了挥手：“去外边再打一份快餐回来，多加点肉！”

“啊？掌柜的，我们那些菜就够吃了，再多就吃不下了啊。”伙计还有些懵逼，以为我要给大伙加餐。

我拍了一下他的脑门，指着那个要饭的说道：“是让你买给他吃，快去快回！”

“那就更有问题了啊，掌柜的，咱们这古董行哪有施舍乞丐的道理啊，又不是饭馆……”

这伙计话还挺多，不过说的也有道理，但是今儿个哪里是这种道理就能说得通的，我还惦记着这个要饭怀里的那抹金光呢，我有预感那一定是个宝贝。

我这人是有底线的，带着伙计们强抢是不可能的，还是先好吃好喝地给这个要饭地供着，然后如果真的是什么宝贝的话，花钱买下就是了，反正花的也不是我的钱，刘伟泽和罗成海肯定都会支持我的。

想到这里，我踹了那个伙计一脚，让他赶紧去买饭，然后招呼着其他伙计把这位爷给抬进了店里！

“呜呜呜！你们要干什么？！”要饭的总算是回过神来，不再独自一人沉浸在剩骨头的香味当中。

我指挥着都是一脸嫌弃的伙计们把他抬上了桌，然后指着桌上我们吃剩下的饭菜大手一挥：“放开了吃吧，今天你能吃多少我都买单！”